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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孚林聞聲往發話的方向看去,見是一個衣著華貴,手搖一把銷金扇子的瘦長年輕人。他想到剛剛陳老爺介紹其便是什麼三英之一。當下不動聲色地說:“我家中父母俱全。尚有姊妹,這災星兩個字,只是外頭那些愚夫愚婦給我送的綽號而已。說來慚愧,這一年多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流年犯華蓋,家中頻頻遭事,害得我東奔西走心力交瘁,這才被人揹後說道。如今好容易全都處理好了。我偷得浮生半日閒,便帶著家中親朋到杭州來溜達一圈。”

那說話的三英之首柳侍英頓時更來勁了,咄咄逼人地問道:“原來汪公子這災星的名號,出自於命犯華蓋?不知道那些煩心事又是怎麼處理的?”

“某些人丟官去職,某些人破家滅門而已。”汪孚林輕描淡寫地形容了一下,這才笑得露出了牙齒,“所以,我只是個粗人,怎敢和各位相提並論。”

在座眾人中,多有家世豪富的。可背地裡他們固然會使黑手暗算人滿足私慾,在真正的大場面上。卻絕對沒有人敢把讓人丟官去職,使人破家滅門這種事跡掛在嘴邊。一時間,偌大的地方竟是有些冷場,就連起初就侍坐在一眾士人身邊的那些綺年玉貌女郎,也不由得全都放輕了呼吸。尤其是第一個出言挑釁的柳侍英,這時候竟有些不知道該表露出什麼樣的態度,是該嗤之以鼻,還是該以退為進,又或者是針鋒相對?

就連他起頭看到汪孚林竟是腰邊佩劍,對此還和別人暗中嘲笑,此刻卻不由得胡思亂想了起來。難道這看上去乳臭未乾的小子還敢拔劍傷人不成?

最終,還是陳老爺乾笑一聲打破了沉寂:“汪公子玩笑了,這種大煞風景的事,怎可在人前炫耀?該罰酒才是!”

“陳老爺說的是,我不合聽到許二老爺說話,一下子勾起了心底鬱悶,我自罰便是。”

汪孚林哂然一笑,待陳老爺一拍手,後頭一個美姬雙手捧了一壺上來,到面前屈膝跪坐,取了小巧玲瓏的銀質酒盞,直接斟酒送到了他面前,他便不以為意舉來滿飲,一氣連喝三杯,亮了杯底之後,這才欣然放下。見美姬已經坐到身邊來了,他不以為意地直接把人當成肉墊,懶洋洋往人身上一靠,這才笑容可掬地說道:“對了,陳老爺今天送給我的帖子除了落款,又派船來接,卻不說這是什麼盛會,雖說眼下問有些晚了,可能否告知解我疑惑?”

陳老爺乃是杭州城有數的豪商之一,昨天和自己有些關聯的一家打行在西泠橋畔的林記小館鎩羽而歸,這種小事根本不會傳到他耳中,還是因為汪孚林到府衙辦理地契過戶,有人送訊息給他,他緊急召來人一問方知詳情,頓時把當事者罵了個狗血淋頭,於是才有了下帖子相邀汪孚林。而送上門來的許二老爺無疑讓他更有了幾分把握。倘若汪孚林只是硬拉了張泰徵,張泰徵本人並不情願,那他要擺平這個管閒事的小子,所花的代價決不至於太高!

所以,為了達成目的,他甚至還請來了這麼一群杭州府學的秀才。要說東南一帶計程車風,早就偏於享樂奢靡,豪商大賈請客的時候,全都會請上幾個秀才作為座上嘉賓,商人借文人抬高身價,文人借商人騙吃騙喝,說白了就是如此。可他不曾想,明明許二老爺這個徽州人在幫自己擠兌汪孚林,柳侍英亦是尖酸刻薄咄咄逼人,可汪孚林竟是用一種蠻不講理的架勢,直接把話撕擄開了。

雖說汪孚林因為之前跟著凃淵到北新關鬧了一場,於是有了些名聲,可徽商固然不可小覷,然而徽州府那窮山惡水小地方發生了什麼事,卻很少有人會滔滔不絕,汪孚林說得是真是假?許二老爺之前不是對自己說,對方就是藉著汪道昆的勢狐假虎威,招搖撞騙嗎?

因此,對於汪孚林單刀直入問自己今日盛會緣由,陳老爺忍不住又瞅了許二老爺一眼。見其悶嘴葫蘆似的不做聲,他頓時暗自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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