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定海過來的,朝發夕至,張兄應該是從杭州來的吧,路上走了幾天?”
張泰徵純粹客氣,可汪孚林這樣親切熱絡地打招呼,解釋,又問自己此行經過。他就不得不定了定神答道:“路上遇到了點風浪,所以在龍山所避了一天的風。路上總共走了五天。”見周圍其他幾個人用徵詢的目光看著自己,他便笑著替眾人引薦了起來。
“這位是歙縣松明山汪孚林汪賢弟,鄖陽巡撫汪部院的侄兒。”他當然不會用族侄這種太過於表示親疏遠近的說法,以免加大矛盾,見其他人有的恍然大悟,有的面露好奇,有的則是眼神閃爍,但都少不得和汪孚林一一見過,他就接著介紹起了眾人。這一趟和他一塊來普陀山的,沒有一個是杭州本地計程車子,其中有松江人,有蘇州人,有紹興人,但無一例外,全都是萬松書院的學生,身上也無不擁有秀才的功名。
畢竟,一旦考到舉人,也就很少會有人繼續在書院深造了,那時候至少都能賺到個夫子的名分,又或者謀個一官半職。
汪孚林察覺到其中那些躍躍欲試的目光,就知道說不定下一刻就會有人約戰。幸好他剛剛選擇主動打招呼的最大原因,就是因為他知道自己這一車人當中,自己是最先下來的,接下來還有兩位壓得住場子的人物。於是,他笑著一一打過招呼後,隨即裝作是才想起來似的,趕緊讓開一步,笑著對身後下車的人說:“方先生,柯先生,之前你們不是帶金寶他們去過萬松書院,這會兒卻又在普陀山遇故知了。”
別說其他那幾個萬松書院擁有秀才功名的學生,就連張泰徵,一看到方先生和柯先生,也恨不得有多遠躲多遠。這兩位自從出現在萬松書院,那就猶如挑事的一般,使得那座浙江第一書院多了好幾條規章制度,而且每一條都有理有據,卻偏偏讓人難受十分。而他們兩人在書院當中卻偏偏有不少好友,就連山長也和他們倆交好,學生們只能在背地裡罵黑風雙煞,甚至還聽到過山長熱情延請兩人留下當夫子的傳言,差點沒把很多學生嚇個半死。
“哎呀,真巧啊!”柯先生笑眯眯地向眾人招了招手,很有長輩的派頭,“我這正想著普陀山在海上,這要上制藝時文課的時候,沒有伴當,各位若是有興趣,回頭去普濟禪寺的時候,一塊邊走邊切磋如何?別看我這三個學生小,根底卻是不錯的。”
張泰徵等人到普陀山那是為了遊玩散心,吟詩作賦只是附帶,誰高興在這裡還要被人揪著做時文?於是,挑戰又或者說挑釁汪孚林的這碼事,每個人都丟到了九霄雲外,張泰徵立馬用自己最強大的話術技巧把這個話題岔開,繼而以還有邀約為由,帶著一群友人趕緊開溜。等到他們都走得遠遠的,柯先生還在那一個勁遺憾著,直到耳邊傳來了方先生冷冰冰的聲音。
“別裝了,人都給你嚇走了!”
“現在的年輕人真是沒有進取心,時文就是要時時研修,這才能夠上進。”
“那是你在萬松書院的時候太沒有為人師表的自覺了,這才讓人畏如蛇蠍。”
“喂,老方你別蹬鼻子上臉啊!我可告訴你,咱們倆的樑子還沒完,要不我們再比一場?”
汪孚林對於這兩位師長的這種小口角,那是司空見慣,因此撂下兩人不理會,徑直去笑著請葉老太太等人趕緊進客棧。而老人家顯然不知道兒子身邊這兩位溫文有禮的門館先生竟然還會有這樣的衝突,擔心得不得了。直到小北也在旁邊小聲揭短。說道柯先生和方先生往日的種種“對立”。她才放下心來,卻又追問汪孚林之前和張泰徵等人是怎麼認識的。這一來二去,一路坐船坐車的疲勞很快就消解了下來。
等到安頓好用晚飯的時候,汪孚林看到滿桌子的各式新鮮海鮮,差點兒眉飛色舞,葉小胖卻再次險些沒哭出來。
“全是魚蝦貝殼,沒有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