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往便有數以千計的機戶無活可幹,衣食無著。若是那些只讀聖賢書之輩,一定會說,為何不去耕田墾荒,可要知道,大明開國至今,已經二百年。東南幾乎全都是熟地,再無半畝荒田,現有的這些地,農人自種都不夠,地主則是僱佃戶僱長工,哪來的地可以耕?”
說到這裡,鄔璉方才轉過身看著汪孚林:“所以,當初我上任浙江巡撫之後,第一件事並不是巡視浙江各府縣,而是由人帶路。去了一趟部倉院橋、六部橋、黑橋、通江橋一帶。和蘇州那邊類似,那一帶也是僱工雲集。等待機主挑選的地方。這些年四方絲綢大都出自蘇杭,日子還算過得,不至於日日枯守卻沒活幹。而就是這種地方,卻還有好幾夥打行中人穿梭其中,向那些已經極其艱難的機工收錢,稍有不從便大打出手,包辦了機坊僱工的渠道。所以,北新關之亂的那些暴徒固然該治,這些貪婪橫暴的市井之徒同樣要嚴加管控。本部院聽凃淵贊過你多次,這才找你問計,並非只是隨便問問。”
根據野史評論家振振有詞的一種說法,明末東南閒置勞動力眾多,卻有打行這種事物消化,再加上富庶的環境,市井一片繁榮,足以能夠養活這麼多遊手好閒無所事事之徒,所以明朝二百餘年來,除卻倭亂,東南還是一直挺安定的。相形之下,陝西四川則沒有辦法消化這些失去土地又沒有一技之長的冗餘人口,繼而方才在明末天災集中爆發的時候,被李自成和張獻忠鬧得天下大亂,最終被滿清入關。
儘管這種邏輯推理有些牽強,但汪孚林絕不否認,如今這個年代杭州和蘇州這種大城市的人滿為患程度,絕對讓同時代任何一個大城市汗顏。
所以,鄔璉之前在樓外樓中和他初步接觸,並未深談,此刻卻倒豆子似的說這麼一大堆,汪孚林便體悟到,這位浙江巡撫竟然是想動真格!很多人常常說東南之地民風積弱,但放在這年頭絕對要被人嗤之以鼻。要真的積弱,浙軍怎麼打贏倭寇的?可就連戚繼光這樣的名將,當初也很有先見之明地不要市民參軍,而是招募農民和礦工,那是因為東南市井之徒的作風刁頑橫暴,稍有不對就和滾刀肉似的,就和這次聚眾攻下北新關一個道理!
然而,鄔璉是他招來的,他本來只是想試探一下對方的態度,誰知道卻引來了大麻煩,而這份期待,他還不能不回應。哪怕只是少許回應一點。想到今天盛氣而來狼狽而走的那些秀才,他突然心中一動,當即賠笑說道:“鄔部院,凃府尊之前對我的盛讚,其實太過獎了。我年紀小,鬼點子多,虧得府尊折節下交,肯聽我的,而且也運氣特別好,這才平安過了北新關那一關。至於收攏了一批打行中人,開了個鏢局,畢竟還只是剛起步。若是鄔部院想讓那些從地上轉到地下的打行中人也能夠自食其力,我一個外鄉人能做的真有限。”
不等鄔璉繼續施壓,他便搶著說道:“如果鄔部院不介意,今天那些被您斥責敲打的秀才其實是個不錯的切入口。我打著您的牌子去接洽一下那位老不死心的陳老爺,他那行當儘管很不好聽,可他是地頭蛇,於三教九流都有結交,這樣的話,讓他去出面接觸那批由明轉暗的打行,就水到渠成了。鄔部院不用和此人接觸,只要派個親信言語一聲。那些秀才給他惹了這麼大一個麻煩,只要知道是鄔部院的意思,他必定會不遺餘力。”
鄔璉沒想到汪孚林會弄出這麼一個主意來。他沉吟許久,最終微微點頭道:“也罷,本部院就借給你名頭。若有訊息,到察院送個信。”
儘管只是個年方十五的小秀才,但只憑汪孚林之前在北新關一事中有勇有謀的表現,剛剛在樓外樓把一幫秀才震得做聲不得那自信,他對汪孚林的建議已經有七八分信任。畢竟,這種事情讓讀書人去做,不如讓地頭蛇先去試一試。儘管他對陳老爺這種做皮肉生意的人沒有任何好感,但那遠遠沒有解決那顆毒瘤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