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瓦掩映在青松翠柏之間,大殿的面闊和佈局竟然真的和紫禁城相仿。
眾人都肅立在一旁,等太后和皇后先行。肖鐸是近身伺候的人,一身緋衣玉帶在前頭引路。太陽照在通袖和膝瀾的金絲妝花上,瞧他整個人就是雲錦堆積起來的。一個男人家穿紅,不顯得俗氣,反倒有種異於常態的妖媚,果然是用來疼愛的人兒啊!
他從她跟前經過,眼皮都沒撩一下,相當的謹慎從容。音樓也很坦然,攜了帝姬上臺階,在宮裡頤養得太久了,幾十級臺階一爬,累得氣喘吁吁。
剛開始大夥兒是要緊跟太后和皇后的,各處拈香參拜。一溜的佛爺跟前都周到了,慢慢到了最高處的觀音殿。宮裡供佛,供得最多的就是觀音。抬頭往上瞧,這裡的觀音和想象中的不大一樣,金身三頭六臂,一眼看過去分不清男女。大殿裡站滿了妃嬪和隨眾們,舉香揖手,邊上小沙彌來接了往香爐裡安插,接下來就是一輪拋錢布施。
程式走完了,大家能鬆散鬆散,各處逛逛看看。不知怎麼,今天榮安皇后告了假,沒有同行,可是替先帝超度是回稟過太后的,音樓想逃脫也不能夠。好在那位趙老孃娘不在,沒誰死盯著她不放。眾人折回毗盧閣祭奠了先帝,便各自散去了。因著她身份特殊,大殿裡誦經做佛事的都是和尚,她一個女眷在場不方便,遂另闢了文殊殿容她一個人靜心悼念。
帝姬送她進去,看她在蒲團上伏身叩拜。一個小沙彌託著木魚和念珠來擱在她面前,她執起犍槌,耷拉著眼皮篤篤敲打起來。帝姬嘆了口氣,問那小沙彌,“要跪多久?”
小沙彌合什一拜道:“全憑心意,沒定規的。”
越是這樣才越是難弄,全憑心意,一兩盞茶說明心意太輕,有了新主忘了舊主;一兩個時辰,她這趟潭柘寺之行就全交代在這文殊殿了,哪兒都別想逛。
帝姬也沒法子,陪著跪了一炷香,膝頭子實在受不住,最後敗下陣來。安慰式的在她肩頭一拍,低聲道:“你且耐住了,我去給你尋摸點佛果子來,吃了消災解厄的。”言罷吐舌一笑,抽身出了文殊殿。
外頭風光正好,這八月的天,正是碩果豐收的季節。她站在滴水底下眯眼吸口氣,空氣裡滿是香火的味兒,聞著有點濁,卻叫人心定。沿廊子信步往東走一段,上年來潭柘寺進香看見那裡有棵棗樹,算算時候,這會兒應當滿樹繁茂了吧!她把腰上荷包解下來,裡頭的金銀角子都倒在宮女手心裡,自己拎著抽繩便往舍利塔那兒去了。
果然沒記錯,那顆棗樹極粗壯,枝頭綴滿了棗兒,大約和尚不吃果子的,皮都長得鮮紅了也不見人採摘。她欣然笑起來,宮裡的瓜果都是從各地進貢,一個個裝在白玉盤子裡,沒有她自己動手的機會。畢竟是十幾歲的女孩兒,左右無人登時歡天喜地,貓著腰轉到樹下,伸手去夠,還沒摘到果子,手腕就被樹上的尖刺劃破了。
她嘶地吸了口冷氣,定睛看,那些刺有半寸來長,怪自己不小心,果子沒吃著,自己倒先弄傷了。正懊惱,舍利塔後轉出個人,也沒言聲,試探著伸過手來,輕輕握住了她的腕子。
那是一雙白潔有力的手,帝姬原只當是跟前宮婢,可是觸到之後便覺得有異。她心裡一跳,待要看又怯懦了。日光下的人影斜陳在她足前的草地上,頎長俊秀的身條,束著發冠,絕不是隨扈的太監。可是整座寺廟都戒嚴了,怎麼會有外人在呢!
她慢慢抬起眼,對面的人正低著頭仔細拿手絹包紮她的傷處,單看見一對濃眉,還有直而挺拔的鼻樑。
“你……”
他終於和她對視,一雙光華萬千的眼,筆直撞進人心坎裡來。她居然長長鬆了口氣,是南苑王。
他放開她,謙謙的君子人模樣,溫文笑道:“長公主要摘棗兒麼?樹上刺多,摘的時候得留神。這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