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晚間,眾宮人盡數離開後,汀蘭反倒一反常態地留了下來。
“怎麼了,自方才起便見你魂不守舍地?”起身將手中的書冊擱置一旁,對眼前之人略顯突兀地舉動,胤礽絲毫不意外道。
定了定神,汀蘭方才斟酌著開口道:“奴才知曉,殿下素來不喜束縛,但不說殿下貴為儲君,便是尋常男子,娶妻生子也是應有之宜,殿下心下還是放寬些才好。”
入夜時分,諾大的寢殿安靜極了,窗臺前,已然半乾的燭火發出嘶啦啪啦地生響。遲遲未能聽到自家主子開口,汀蘭忐忑之際,卻見眼前之人突然輕笑道:
“沒想到,連你都看出來了?倒也怪不得………”
想到白日裡,五弟那張憋地通紅,偏卻遲遲說不出一句的窘迫模樣,胤礽不由得好笑地搖了搖頭。
不過話說,胤礽當時也的確頗有些驚訝。畢竟這些年來,他自認喜怒未曾過顯於色。有些想法,連隔三差五便要過來一遭的四弟都未發覺,倒是沒想道,眾兄弟中最先察覺到他心思的,竟是常日裡接觸並不算多的五弟。
“放心吧,屆時孤自有法子。”
汀蘭欲言又止,到底還是在胤礽的強硬中退了下去。
出乎眾人意料,二十八年,眾人以為的大選並未如願到來。無他,經歷了去歲洪災之事,康熙心下復又將河堤之事重要程度往上提了提。又兼大難之下,為防宵小之輩趁機作亂,安民之心勢必要提上日程。
總之,時隔數年,康熙帝又暗戳戳地想要南巡了。
一回生,二回熟,坐在南下的御船之上,胤禛這會兒也不頭也不暈了。甚至一路上還頗為認真地研究起《水經注》來,自去歲那件事後,胤禛便對治河一道來了興趣,短短時日,涉獵的書籍已經有半人來高了。
不得不說,這份專注,饒是胤礽也自認不及。許是受對方影響,胤禟這段時日也頗為乖巧,沿路甚至還在胤礽的推薦下,接見了幾位數術方面的大家。
江洲等地文風之盛,從來不止是儒學一道。甚至於整體科技水平,也是走在時代前列地,胤禟素有奇思,一路走來,可謂收穫頗豐。
此次南下,大半是為了巡視河工,一路上自是比不得宮中
舒服。於數九寒天之下登臨牆道,在臨近負攝氏度的河岸下勘查地貌,種種從來不是件簡單之事。好在在康熙“狼爹”
教育下,包括胤礽在內的幾位阿哥都不是吃不了苦頭地,連最小的胤禟,都咬牙堅持了下來。
一路行船而來,眾人到達南野已是晌午時分,作為荊江下游,江流分支流過的地域,無疑是此次洪難的重災區之一。
甫一踏入此地,便有一股說不出的荒涼之意撲面而來。碼頭旁,原本應該是最為熱鬧的互市之地,此刻行人卻不過了了,大多還是衣衫破舊。洪水退去後,早前被沖毀地石門尚還未曾建起,數艘肉眼可見破落的行船歪七扭八地橫在岸前。
細瞧之下,怎叫一個雜亂了的。
為首的康熙帝面色當即沉了下來,此行本是康熙臨時起意,許是通知地不到位,一直到眾人行至街口,南野縣令方才帶著一眾衙役珊珊來遲。
“奴才楊承安給萬歲爺請安,萬………萬歲爺息怒!”
來人出乎意料的年輕,約莫二十出頭,面色白淨,一襲青色官袍,身形卻顯出幾分瘦弱來,頂著身後知州看死人的目光,來人頭頂上的烏紗帽尚還沒帶嚴實,便忙不迭地跪趴在地。
“萬……萬歲爺,奴……奴才……”
區區一小地方的芝麻縣令,還是這般窩囊樣子,康熙連多瞧一眼的興趣都無,看都不看對方一眼,便徑自越過人往前方農田方向走去。胤礽等人緊隨其後。
“去歲過後,此地良田毀損如何?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