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路君與小狸奴若要定較出個上下高低來,那贏的到底是當路君還是小狸奴?
她不知道,也不必再計較個明白。
他欺身而上,一下下地撞擊,好似要撞進她的心口。
公子衝鋒陷陣,小七卷甲韜戈。
到底是被他要了。
待天光大亮,那人挑帳出門,見得山巒曜曜,滿地清白,不知夜裡是幾時下起了雪來。
攤開手裡的那捲錦帛,眼淚吧嗒一下就滾了下來。
那是楚國敕封公主的詔令,亦是許嫁燕國的國書啊。
你瞧,公子鋪謀定計,能決勝千里,他有什麼是不知道的啊。
她想,小七,公子為你要來了一個高貴合法的身份,即便你已經到了這般境地,公子也仍舊要公明正大地求娶啊。
正兀自失神,帳門一掀,槿娘已歡歡喜喜地進來,就在榻前盈盈施了一禮,笑道,“祖宗,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尋常人家,竟不知,原來你是楚國長公主吶。”
是了,長公主。
她的父親沒有做過君王,而楚宮本已有了兩位公主,原是怎麼都輪不到她做長公主的。
是公子要來的尊號。
槿娘一邊說話,一邊拿個帛枕在她屁股下高高地墊著,嘆道,“小七,你真是個有福氣的人。聽裴將軍說,楚國戰敗,以鄢城為界,夷水往東,江南六十城盡歸燕國。公子待你真好,這六十城可全都算做了你的嫁妝呢。”
哦,原來竟是這樣。
她在槿娘手心寫,“魏,國?”
槿娘笑道,“魏國原想贏了抗燕,輸了分羹。哪想到公子與大澤君聯手引細作出來,一舉拔出暗樁,魏武卒全都折在了楚地。魏國正是賠了夫人又折兵,被迫割了魏地二十城,約莫這幾年是再也不敢生事了。”
嗚呼。
自去歲八月赤犬一出,兵禍四起,到如今總算分出了勝負,有了個史書上的結局。
燕國的版圖前所未有地擴大,是獨一無二的霸主,這世間再也沒有哪個國家可與之爭鋒了。
好啊,這一戰過去,至少也能有個二十年的太平吧。
她指著帛枕,不知何故。
槿娘笑得溫藹,瞅了一眼帳門,在她耳邊低低說道,“好有喜,穩婆告訴我的。”
是了,槿娘將將做了母親,必有足足的經驗。
可小七到底心裡是有芥蒂的,她在槿娘手心寫,“他,有,孩,子。”
槿娘啞然失笑,“鬼話!公子何時有孩子?”
真是個不稱職的說客,若沒有,那魏夫人肚子裡的又是誰的。
槿娘溫溫柔柔地說話,“小七啊,你真是個傻子,公子真心愛重你,我早在十六年春就知道了。那麼明顯的事,世人誰不知道啊,偏偏你是個傻子,偏偏只你不知道。”
小七又寫,“公,子,愛,重,魏,夫,人。”
槿娘又笑,捋順她鬢旁散落的碎髮,“公子從也沒有愛重過魏夫人。”
這才是鬼話呢!
小七又寫,“我,守,過,夜。”
槿娘便問,“那你可親眼見過?”
那倒不曾。
不曾親眼見過。
槿娘笑,聲音低低的,“我聽岑寺人說啊,回回都是魏夫人自己在地上叫的,公子豈會許她上榻?不過生了你和大澤君的氣,做個樣子給你看罷了,你竟當了真。”
末了還要補充,“魏夫人是連榻邊都不許靠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