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公子說,如今通往魏國仍舊大雪封路,章德公主才有身孕,受不得舟車勞苦,仍要留魏公子與章德公主在燕宮小住,只是撤去虎賁軍,許他自由出入萬福宮。但仍困在燕宮,不許出金馬門。
魏宮也沒有更好的辦法,為了魏公子的安危,只得一退再退。
聽說魏武王與燕莊王不辭辛勞,親至兩國邊境雁門築臺結盟,以國運歃血立誓,並佈告天下,約定姻親之國,永以為好,再不起戰事。
既提到國運,有人便提議,說北羌王帶來的大薩滿十分靈驗,不如請大薩滿來佔一佔燕國國運。(一般認為,薩滿教起於原始漁獵時代,其理論根基是萬物有靈論。在各種外來宗教先後傳入之前,薩滿教幾乎獨佔了我國北方各民族的古老祭壇。薩滿一詞最早在我國史籍《三朝北盟會編》中出現,“兀室奸滑而有才。……國人號為珊蠻。珊蠻者,女真語巫嫗也,以其通變如神。”)
公子不悅,斥道,“國運是什麼?我運即是國運,何須問道異族,荒唐!”
即便他如今身負重傷,仍舊說得出這般霸道的話。
是了,力足者取乎人,力不足者取乎神,那人從不信什麼鬼神之說。(出自唐·柳宗元《非國語·神降於莘》,是柳宗元關於治國的無神論命題,即強者只憑借人的力量,弱者才求助神明)
至少從近些年看,燕國在諸國之中勢頭最勁,大有席捲宇內,一匡天下的氣運。
軍師謀士們再不敢提什麼國運,而不幾日的工夫,駐守燕關的魏軍已撤回了魏境之內。
一晃眼的工夫,已到了三月中。
茶室外的卿大夫們又說楚國二十萬大軍仍在燕關駐紮,另有戰車約計千乘,不肯退兵。
楚國自古物阜民豐,是膏腴之地,因而不必擔心糧草輜重的問題,年前那一戰,楚國雖敗,但並未傷及根本。
他們提到公子雖負傷不能督軍,但燕國大將如雲,鐵騎亦是驍勇善戰,何況還有北羌兵馬在前頭衝鋒陷陣,在兵力上不是沒有勝算,只是燕國這年冬天太長,糧食產量低下,若要遠征伐楚,只怕供養不起三軍的口糧。
因而薊城之內分為兩派,一派主站,一派主和,雙方唇槍舌戰,不是西風壓倒東風,就是東風壓倒西風,就在這茶室之內論戰了七八日,仍舊僵持不下。
小七便成日聽他們舌戰群儒,高談雄辯,聽得她頭昏腦漲,耳朵都要炸了。
有一回好不容易人都走了,她推開木紗門鑽出腦袋便衝那人叫道,“要不你走!要不我走!我不想聽你們議事!吵死了!”
他們議他們的事,她過她的清閒日子,何必讓她聽見。
別到頭來,再給她安上一個裡通外國的罪名。
切。
愛打就打,想和就和,願吵就吵,她根本不想聽,一句也不想聽。
她趴在視窗,看雪,烤火,吃肉鋪,不是很好嗎?
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她又不是不懂得這個道理。
早在許久許久之前,早在魏昭平三年冬便知道了好吧。
真是。
什麼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