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好似也沒有了軍人的氣節。
那人恨恨地扣住她的膝頭,一字一句地斥問她,“他打斷了你的脊樑,還是打折了你這一雙站不起來的腿?”
小七心頭一酸,眼裡沁出淚來。
才一進這間內殿,沈宴初便諷她是奴顏婢膝。
在他看來,她為公子盛湯佈菜,便是諂諛取容。
但在過去的莊王十六年,在那一整年裡,她都在做這樣的事吶。
若不是奴顏婢膝,若不是一次次委曲求全,她如今也不會活著坐在這殿堂裡。
在他看來,只有被打斷了脊骨的人,被打折了雙腿的人才會有一副奴顏婢膝,才會摧眉折腰,卑躬屈節。
可她不是。
她從前被迫跪下,後來早就站起來了。
不是自己掙扎踉蹌起身,是公子一次次抱她起來。
小七正襟危坐,眼淚在眸中團團打著轉兒,她正視著她的大表哥,“誰都打不斷我的脊樑,也打不斷我的臏骨!”
她端端然不肯叫眼淚掉下去,肅肅然糾正著眼前的人,“是公子愛重我,我亦愛重公子!”
眼前的人有一瞬的失神,好一會兒才在唇齒間蹦出兩個字來,“荒唐!”
在他看來,愛上敵國公子大約的確是一件十分荒唐的事,至少他自己便沒有去愛敵國的公主。
荒唐嗎?
從前她也覺得荒唐,後來卻並不覺得有什麼荒唐的。
早在公子說要娶她的時候,一切的發生都不會再荒唐了。
那人已是切齒痛心,恨恨嘆道,“小七,你陷得太深了!”
也許是罷,她也為自己活一次,陷進去又有什麼關係。
小七垂眸不言,那人亦是靜默了好一會兒,她只當他已經說完了話,起身便要走了,“大表哥去看看公主吧,她是你的夫人……”
眼前的人笑了一聲,“她是細作。”
小七愕然,“什麼?”
那人平和說道,“她是燕國的細作。”
小七恍然一怔,許蘩也走了她的老路嗎?
她走的分明是一條最壞最糟糕的路吶。
見她怔忪,那人便笑,“燕國勢強,你當她的和親是為了什麼?”
“為了什麼?”
他頓了片刻,“她在監視魏宮。”
小七心裡一凜,“公主可為燕國傳遞過訊息?”
那人只是垂眸望她,並不答話。
他不說,小七便當沒有,因而追問,“若沒有,怎麼能算細作?”
那人仍舊垂眸望她,不說一句話。
不,不對,他不說話,便是預設了。
那便是許蘩為燕國傳遞訊息,甚至被魏人抓了個正著。
小七心頭一跳,“大表哥對她做過什麼?”
那人安然如故,“做對一個細作該做的事。”
小七心裡咯噔一聲。
扶風報信那一夜,公子問裴孝廉,“潛入燕國的細作都是如何處置的?”
那時裴孝廉笑道,“唯割舌斷肢,做成人彘,懸於門樓爾。”
公子便又問,“可曾有過女細作?”
那時裴孝廉冷笑,“自然有,無非是先奸後殺。若是運氣好的,便毒啞挑筋扔去慰軍,何時死了何時算完。”
敵國細作能有什麼好下場,燕國如此,魏國亦是如此啊!
她沒能被毒啞挑筋先奸後殺,是因了有公子。
但像公子這樣的人,世間卻不會再有第二個。
百年征戰令魏燕兩國多年交惡,結親不過是個緩兵之策。沈晏初是為了魏國甘願犧牲掉一切的人,因而她能在燕國脫身,但許蘩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