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必叫他做個孤家寡人。”
也不知為何,小七聽了這樣的話竟鼻尖一酸。
她眼中水波盈盈,抬眸去望公子,見公子神色憮然,不知在想些什麼。
宮人侍奉著裹好了大氅,殿外仍在下雪,廊下已有宮人撐傘迎了上來,恭敬稟道,“大公子,娘娘說今日雪大,當心受涼,就不要再去萬福宮了。”
那人身形一頓,抬眉凝望殿外滔天的風雪,好一會兒沒有說話。
宮人又道,“娘娘雖在病中,但仍為公子備好了送給嘉福郡主與夫人們的年禮,眼下都放在馬車裡了。”
“娘娘還多備了郡主愛吃的桃幹,娘娘說,郡主身子雖好了許多,但萬萬不要大意。藥方已交給了啞婆子,每五日娘娘自會差醫官去蘭臺為郡主針灸。”
宮人說著自袖中取出了一方絲帕,“唯有這一樣,娘娘請大公子務必交給珠珠夫人,好給珠珠夫人壓壓驚。”
周王后也是用心良苦,知道阿拉珠受驚的事定然會傳到北羌。壓住了阿拉珠的驚,也就穩住了北羌的人。
你瞧,這便是父母,即便將將鬧翻,心中卻仍舊掛念。
那人淡淡應了一聲,他沒有接,小七便替他接了過來。
絲帕合著,不知內裡包著的是什麼。
宮人已經躬身告退了,那人還立在廊下兀自出神。
小七仰頭望他,雪裡的公子與小年那夜一樣的憂戚。
雪簌簌撲來,將他的髮髻眉頭染得微微發白。
小七握緊他的手,輕聲軟語地開口,“公子,我們回家吧。”
那人回過神來,點頭笑道,“好,回家。”
周延年撐傘護送他們往高臺下去,啞婆子還候在車外,身上亦是披了一層薄薄的白。
上了王青蓋車,果然見車內堆了不少精雕細刻的匣子。
那人見狀不語,周延年已打馬起步。
走了好一會兒,那人才喚了她一聲,“小七。”
小七仰頭望他,以為他有什麼要緊話要說,誰知他頓了良久,只是將肉脯遞了過來,溫柔笑道,“吃吧。”
小七心想,他原本是要說什麼呢?
要問莊王最後那一句話嗎?
問她,小七,你會永遠陪著我,不使我做一個孤家寡人嗎?
小七不知道。
她抱住肉脯,輕聲問他,“公子在想什麼?”
那人須臾嘆了一聲,“父兮生我,母兮鞠我。”
他說的是一首歌謠,名字叫《蓼莪》。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
拊我畜我,長我育我。
顧我復我,出入腹我。(出自詩經《小雅·蓼莪》,意為:父母啊,你們生下了我,養育了我,護我,也疼愛我,撫養我長大,也用心培育我,想我,念我,不願離開我,出入家門總是擁抱我。)
他闔著眸子,眉峰微蹙,看起來滿腹的心事,小七不去擾他,只是靠在他的懷裡靜靜地陪伴。
從九重臺到金馬門不知穿過了多長的甬道,也不知穿過了多少道宮門,凡王青蓋車所經之路,皆有七八個宮人在前方奮力冒雪清掃。
她想,薊城的雪真是了無盡頭啊!
這一日,已是燕莊王十六年臘月二十五,距離除夕只餘五日了。
她與公子就好似是一個環。
從前她抱著一包小魚乾進宮尋他,如今又抱著一包肉脯與他出宮。
這一年,失去了許多,但也得到了許多。
王青蓋車緩緩停下,厚重的金馬門拖著積雪被值守的虎賁軍推開,小七透過車窗往外看去,這宮外蒼莽的一片白,十步之外什麼都看不清楚。
趕車的人才打馬起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