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說什麼呀,那人竟說,“信與不信,都會護你。”
小七心慌撩亂,他向來是個多疑的人,竟說出了這樣的話來。
她低喃道,“小七是魏人。”
那人聲腔堅定,“是,便是魏人,也會護你。”
小七方才不難過,如今卻難過起來。
那人已別過臉朝槿娘淡淡點頭,“走罷。”
槿娘伏地叩拜,知道了小七無事,她也無事,便沒什麼可擔憂了,垂首躬身也就退下了。
可對小七而言,她更關心的不是自己的生或死,她關心的是燕國到底打不打魏國。
就為了方才那句,“她若死了,必起戰事。”
她不禁問道,“若真有那麼一日,公子一定會出兵伐魏罷?”
那人凝視她的眼眸,好一會兒沒有說話。
沒有說話,便是什麼都說了。
良久過去,那人說,“我會護好你。”
夜風吹來,吹得人瑟瑟發抖,小七下意識地抓緊了他的袍子,“公子能不能不打?”
那人低嘆,“不能。”
她原想,即便騙騙她也好,他若騙她不打,或眼下不打,幾年都不打,那也好呀。
可他連騙都不肯騙。
究竟算是好事還是壞事,小七不知道。
但她卻也什麼都明白了,統一北地是他一定要做的事,他不會因任何人做出讓步。
她原還因他的好對背棄他生了愧疚之心,如今卻想,實在不必。
她黯然垂眸,“小七是魏人,與魏國同生死,共進退,公子不必護小七。”
不必。
她揹負使命,原該認錯服軟,不該說出如此強硬的話。
可她定要說。
悶在心裡會死。
那人滿目憂色,“小七,你可以是燕人。”
可小七想,魏人就是魏人,怎麼可能變成燕人。
那是亡國奴。
小七不願做亡國奴。
她一人做事一人當,不過是坦然赴死,沒什麼可怕的。
這時候阿婭已扶額出來,紅著眼睛道,“表哥答應要為阿婭做主。”
那人淡淡點頭,旋即拉小七起了身。
小七恍恍然跟著他進了廳堂,正堂並沒有旁人,不過只有三人,連個侍奉的都無。燃著的燭臺也不多,但足夠看清堂內諸人的神色。
看來原是一場不被人知的審問。
小七抬眸望向阿婭,阿婭額上的傷早就包紮好了,這小半晌過去,頸間的勒痕也消退不少。這時候正跟在那人身旁抽抽搭搭地哭著,一雙眼睛早就哭得紅腫,好似那熟透的春桃,馬上就要掉下樹來。
小七心裡便想,阿婭很會哭,她知道怎麼招人疼。
那人卻將她引到木樓梯處,溫聲叮囑,“天冷,去換件袍子。”
小七依言往樓上走去,青瓦樓的木樓梯她常走,哪個臺階上有幾圈年輪她都清清楚楚。可她此時出著神,便不再留意腳下的木樓梯到底有幾圈年輪,有什麼紋理。
將將上了藏書閣,便聽見阿婭斷斷續續地哽咽著,“阿婭活這麼大,都是阿翁阿父好生寵著的,連一句重話都不忍對阿婭說。今歲來薊城前,阿翁還仔細叮囑了,要阿婭跟著表哥,將來北羌......”
小七頓住步子,她忍不住側耳傾聽。
“可這兩個人,一個把阿婭往死裡打,一個險些把阿婭的腦袋開了瓢......”
阿婭欲言又止,越說越抱屈,又開始哭了起來,“嗚嗚......都欺負我......阿婭要進宮見姨母......阿婭要回北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