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了好一會兒才道,“她不叫阿奴。”
“不管叫什麼,表哥都不必防備珠珠。”
阿拉珠慢慢悠悠道,“母親常說珠珠與旁人不一樣,與阿婭姐姐也不一樣。阿婭雖是姐姐,卻一貫驕縱,從小便被阿翁阿父寵壞了。珠珠不一樣,珠珠度量大,能容人,姨母說珠珠雖是羌人,卻是識大體懂道理的人。”
那人聲音緩了幾分,問道,“你想說什麼?”
“藏在青瓦樓到底不是個辦法,表哥既喜歡她,為什麼不要她進門做個姬妾?”
“珠珠不是拈風吃醋的人,但那魏國公主卻不一定了,表哥不給阿奴名分,只怕阿奴以後不好過呢!”
他們談話的聲音透過屏風聽得清清楚楚。
小七心亂如麻。
不久聽見那清清脆脆的鈴鐺聲踩著木樓梯離去了,那人進了臥房,徑自到了屏風後來。
小七縮在牆角,愈發埋住腦袋不敢抬頭。
她本就身量嬌小,這數月來又瘦了許多,蜷著便越發縮成了一團。
那人微涼的手輕輕釦上了她的後頸,他沒有用力,只是要她抬頭。
他問,“阿拉珠的話你都聽見了?”
小七歉然,“奴不是有意要郡主看見的,奴沒有藏好,郡主就到了屏風後來。”
她總覺得自己的身份是見不得人的。
他也沒有問她願不願做姬妾的問題,從前她是絕不肯為人姬妾的,她在四方館時對沈宴初說的亦是一樣的話。
父親要她擦亮眼睛,要她堂堂正正地嫁人,父親不許她與人私奔,也不許她做什麼姬妾。
但那都是從前了。
如今他實在也不必問,她是禁臠,他不必給她什麼名分。
他要的只是一具身子。
對他來說,這便足夠了。
他也正是這麼做的。
可小七也慶幸她的身子依然有用,他若不要她了,她便當真再也無人要了。
那她便成了真正的孤魂野鬼。
而今他就要娶自己的妻子了,她在青瓦樓終究十分不便,隱約覺得自己留不久,卻又怕許瞻果真要她走,便輕聲道,“以後奴可以藏在櫃子裡。”
那人沒有說話。
小七小心翼翼地打量他,他眉心蹙著,神情看起來亦是十分複雜。
究竟是什麼樣的神情,她辨不分明。
說來亦是奇怪,她從前心裡總裝滿了事,因而並不怎麼去察言觀色,那時他是個很好哄騙的人,那時他的神情她看得明白。
而今時今日果真要去甄別琢磨他的神態,卻已經猜不透了。
他微涼的掌心尚在她頸間覆著,他有意無意地摩玩那赤金的項圈。
小七心裡酸酸的,項圈昭示著她低賤的身份。
他什麼都不需要說,只這一個十分簡單的動作,就表明了他的態度——她是禁臠,怎麼能做他的姬妾?
正如他從前所說,“王叔倒是愛重你,可你大概是不能再做姬妾,像你這樣的......只能做個沒有名分的家妓。”
小七都懂。
她從小寄人籬下日久,善於揣摩心思。
怕他犯難,她便輕言細語道,“公子不要為難,奴去暴室,不會有人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