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能高興起來。
他小心翼翼地維持著這來之不易的和平,也小心翼翼地顧及她每一個細微的感受。
她要從未央臺搬走,他便與她一同收拾行裝。
他還給了她璽紱,也還給了她玉環,那支鳳釵他也藏進了她的小包袱裡,他不去問她“喜不喜歡”“還要不要”,也不去強求她一定要簪戴什麼。
她想幹什麼,他便允了她幹什麼。
她想穿什麼,他也便允了她幹什麼。
他如約處理了養在西林苑的青狼和獵犬,建造桃林老宅的匠人也仍日復一日地勞作。
眼看著一日日地有了老宅的模樣,覆了一冬天的雪全都化了融了,那一株株的山桃冒出一星半點兒的粉芽,早早地為蘭臺添上了幾分春色。
你瞧,蘭臺的桃花很快就要開了。
待全都開滿,蘭臺必定又是另外的一番景象。
到那時,她與公子必也是另一番的境況。
她好似在西林苑安了家,素日穿粗衣短褐,著青鞋布襪,拉著章德公主開荒墾田,種桑養蠶,那人從不干涉,全都由了她。
她挽著褲腿,踩著新鮮的泥土,就似幼時一樣,雖不在山間,但心裡卻前所未有的安寧。
她想,姚小七就該活在山林之間。
但在山林之間,總想起那個頭戴斗笠身穿青衣的人來。
聽說他就是與大表哥結盟的楚使,是楚國的大澤君,那人如今又在哪兒呢?
公子常來,大多遠遠地看著,不來擾她。
她抬頭時總能看見那一身緋色的身影,看見了他,便再不去想那個頭戴斗笠身穿青衣的人了。
但那人也總能尋到許多走近的由頭,除了有不得不與她說的事,還有許多不非得她一定要知道的事。
譬如,有一回他拿來一卷羊皮紙,興奮地拿給她看,“是不是老宅的模樣?”
哦!
那羊皮紙上仔仔細細地畫著桃林的老宅,一筆一畫,毫釐也不差。
她已有七年不曾回過桃林,但夢裡卻已回過無數次了,老宅的模樣她永遠都記得清清楚楚。
她挽著袖子,袖子上沾著泥巴,一張鵝蛋臉在日光下泛著微紅的光澤,她揚起臉來衝他笑著,“是老宅。”
又譬如,有一回他領了七八個庶人來,舒眉展眼道,“我尋了人來與你一起墾田,都是幹活的好手,你看看可有想要的?”
她才能幹多少,有人來幫忙,自然是好,她歡歡喜喜地把人都留下了。
又有一回,他就在田地一旁看她栽種桑樹,那莽夫來稟事。外頭的事她原本是不願意聽的,但這一回說起了靜姝。
那莽夫壓著聲,大約不願讓她聽見,“公子,靜姝還在外頭跪著,昏倒幾次,醒來還跪,一直磕頭,看著不大好了......可要把她攆出去?”
是了,靜姝在蘭臺也跪了有些日子了。
聽槿娘說,每日倒是有人給她送水送飯,因而至今還吊著一口氣。
那人命道,“賜白綾吧。”
小七恍然一怔,這就是細作的下場。
背叛了主人,動了心,就意味著死。
不,從被選中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意味著死了。
那莽夫才低聲應了,蘭臺的主人卻又改了主意,“罷了,叫她走吧。”
那莽夫便問,“叫她去哪兒呢?”
那人凝思片刻,好一會兒才道,“打發去陸家老宅,去為陸氏守陵罷。”
你瞧,木石心腸的蘭臺公子,他心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