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
好似又看見有椽木砸了下來,重重地砸中了他的脊背。他那八尺餘的身量,猛地被砸倒在地,好一會兒沒能爬起來。
她好似又看見血從他的額頭淌下,順著那張稜角分明的臉肆意往下流淌。
來之坎坎,如蹈水火。
小七想起了這一幕,這一幕使她眸中盈盈含淚。
那便不全是假的,他不是全然的裝病佯疾。
他的傷因她而起。
若不是還有旁人,她真想去抱一抱他呀,想與他說一聲,“遠矚,你還好嗎?會有小七陪你。”
總想要回家,但她一個孤女,到底哪兒才是家呢?
比起回家,好似公子更需一人好好地陪伴照顧。
她想,那便不回了罷。
不回了,就陪著他一起,陪他走下去。
他都這般模樣了,還吩咐著外頭的人,“密召虎賁軍。”
外頭的人肅聲領命,急匆匆地往樓外奔去。
小七為他拭了唇角的血,就坐在一旁撫順他的胸口,咯血帶來的餘震仍舊使他的胸腔急促地發顫,小七隻能溫言軟語地勸慰,“娘娘不會有事的,公子不要憂心。”
那人悵然輕嘆,握住了她的手,薄唇抿著,一臉的倦色,大抵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榻上的公主分明已是十分虛弱,卻還是歉然說道,“阿蘩給哥哥添麻煩了......”
小七忍不住想,像章德公主這般矜重識禮的人,原該走最平坦的路,有最美滿的生平,應該安富尊榮,一世無憂。
偏生竟是這樣的命。
公子雙眉不曾舒展過,“阿蘩,哥哥不該留你在蘭臺。”
是了,若不留章德公主在蘭臺做客,便不會遭歹人毒手,即便孩子是大表哥的,公子亦會護那孩子周全,叫他平平安安地生下來。
公子是愛孩子的呀。
他自己沒有,妹妹的也是喜歡的。
啊,忽想起小周後死前的詛咒來,她血祭天神,就是要許氏破國亡宗,要燕宮煙斷火絕。
小七渾身陡然一凜,兀自打了一個寒戰。
如今許氏王族果真是一個子嗣都沒有的,公子沒有,公主也沒有了。
將來呢,將來怎樣,到底是無人知道。
章德公主黯然垂眸,“是阿蘩沒有顧好自己,是阿蘩的命。”
小七勸道,“公主年輕康健,以後還會再有的,一定會有的。”
章德公主虛弱地笑,“是,會有的。”
一時無人說話,室內靜得只聽見爐火燃燒的嗶剝聲,偶爾夾雜著誰的嘆息。待婢子端了藥來,侍奉著章德公主飲了下去,那張清瘦的臉這才慢慢有了幾分血色。
大約也是思慮了許久,聽她開了口,“哥哥,我想見見他。”
“見誰?”
“見見魏公子。”
那人恍然,“他連叫你一聲阿蘩都不肯,見他幹什麼?”
章德公主溫靜地笑,“他是孩子的父親,我想和他說說話。”
那人低嘆,“他可算一個父親?”
章德公主輕輕摸著自己的平坦的小腹,眼淚一下子滾了出來,原本便紅腫的雙眸此時愈發地紅了。
她強笑著,“我前日才夢見過他,是個好看的小公子,他的模樣呀,與他的父親像極了。我總覺得他還在這間屋子裡,他不想走,他大概想見一見自己的父親。”
字字剖心泣血,偏偏飲淚吞聲,真叫人寒心酸鼻吶。
兀然又嘆了一句,“孩子沒了,他便該回魏國了。”
聽著倒似要訣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