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見過他被那潑天的大火一次次逼退,又一次次朝她奔來。
她見過這一雙一貫冷靜犀利的眼眸曾窩了一眶的水,那一眶的水被火光映得通紅,這雙眸子的主人一次次撕心裂肺地叫她“小七”。
小七不知自己為何會在火裡,也不清楚那人因何救她,但不管怎樣,眼前的人到底是救過她的。
她才想起這一點,身下卻陡地一陣熱流,她就似熟透了一般,原本便紅得不成模樣的臉頰此時愈發紅殷殷的不敢見人。
倉惶惶去推他,那人反將她攬得越緊,“小七!”
她的胸脯全都緊貼在那人身上了,恍恍惚惚的竟覺得如此親暱窘迫的時刻竟亦有過無數次了。
小七心中慌亂,極力掙著去推他,“登徒子!”
即便叫他登徒子,那人也依舊不肯鬆開,他捧住了她的臉,急切切說道,“小七,你看著我。”
小七仰頭望那人,燕國大公子那運籌帷幄的等閒模樣早已消失在了千里之外,那人此時血脈賁張,喉頭滾動,與她一般,亦是滿面的桃色。
她凝眉咬唇,慌促地垂眸,“公子又背盟了!”
那人的喘息比素日要急,胸膛之內的鹿撞愈發震耳欲聾,“不會背盟,我應過的事,何曾騙過你。”
小七不信,從前的事她又不記得了,怎知他到底有沒有騙過她呢?
花言巧語的一句話,她才不會輕信。
那人心神微亂,又道,“小七,只有我知道,你是水做的。”
隔著厚實的衣袍卻好似被那人看了個通透一般,小七大聲否認著他,“不是!”
什麼水做的,她才不是,她有脊樑也有傲骨,她才不是什麼水做的。
可,可已溼透的襯裙又用什麼來辯白遮掩呢?
她心慌意亂地掰開了那人的手,就要從案上起身,但那人一雙修長的腿正跪坐她身前,膝頭抵住了去路,叫她無處落腳。
這一小段近在咫尺的距離,使她進無可進,退無可退,一時便僵在了案上。
那人還言之鑿鑿地說什麼,“小七,聽話,你一試便知。”
試什麼,他沒說。
但那雙槊血滿袖能提劍汗馬的手,此時正欲拉開她腰間的絲絛。(槊血滿袖,即奮槊進擊,血染徵袍。出自唐代劉知畿《史通·模擬》:“至王劭《齊志》,述高季式破敵於韓陵,追奔逐北,而云‘夜半方歸,槊血滿袖’”;提劍汗馬,即手提寶劍,身跨戰馬。出自《周書·宇文貴傳》:“男兒當提劍汗馬以取公侯,何能如先生為博士也!”)
就在不久前,大表哥還對她說,“傻小七,你所有的劫難都是因他而起。”
那人從前到底對她做過什麼,才讓她有了大表哥口中的“劫難”,她雖不知,但想必是十分不好的事罷?
小七眼眶一紅,惶惶然阻住了那雙手,“公子不要再碰我!我要等我心裡的人!”
她要等心裡的那個人,她離不開蘭臺,那便等他來,他總會來。
她要乾乾淨淨地等他來。
那人亦是眼尾泛紅,低沉沉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沙啞,“小七,是我呀。”
她矢口否認,“不是你。”
不是。
若是公子許瞻,她不會一點兒都不記得。
可那人看起來也並沒有撒謊,那人憮然神傷,眼裡有水光兀自一閃,片刻轉眸,低低地嘆了一聲,“小七,是我。”
這一嘆呀,聽起來是萬般的無可奈何。
他有滿腹的韜略,竟也有無可奈何的時候嗎?
這一嘆也攫住了小七的心口,小七不忍傷他,卻也不肯負了心裡的人。
隱約記得心裡那個人似有潔癖,嫌惡一切不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