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老死,病死,戕死,總之死在蘭臺,再不會叫她有一星半點兒的機會去與魏人聯絡。
沈淑人鉗口結舌,頓口無言,痴痴怔了好半晌。
她該富貴驕人,萬事勝意。
她該金玉滿堂,月圓花好。
她從前是不會想到自己竟是這麼個結果。
那人長劍擲於案上,已不屑與她再多說什麼,只冷冷道了一聲,“聽著,我只要小七,她別想跑,旁人也休想來。”
繼而發出了一聲冷峭的命令,“出去。”
小七怔然望他,這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吶?
他就似一頭餓狼,能不知疲倦地索要她整整一夜。可這餓狼卻也能坐懷不亂,從沒有飢不擇食的時候。
似他這般體魄健壯似有銅筋鐵骨的人,二十餘年來竟只有她一人。
你瞧他說什麼話,他說她別想跑,旁人也休想來。
她至今仍然不懂,她處處都比不上沈淑人,而公子為何非她不可。
沈淑人惘然回神,喃喃問道,“小七,我是你姐姐,看在哥哥的面子上,你一句話也不肯說麼?”
是了,她是姐姐。
天羅地網,守株待兔,親手將她送去燕人手裡的好姐姐。
若不是這位好姐姐,她便不必被吊在燕軍大營的轅門上,因了裴孝廉那一箭摔得七竅流血。
那時候,沈淑人可曾看在大表哥的面子上,放她一馬?
沒有。
這一夜小七都未曾說過話,如今沈淑人既問,便也答她一句。
小七眼波流轉,抬起那雙泛著盈盈光澤的桃花眸子,輕言細語道,“姐姐難道不知道,人的臉面是自己掙來的。”
就像她自己,不也是在公子面前一步步地掙回了臉面嗎?
沈淑人含淚一笑,“好,好。”
她失魂落魄地往外走,那昂貴厚實的狐裘大氅落在了地上,那薄如蟬翼的外袍也被她一步步地踩在了腳下,但她已經毫不在意。
從前她是被匪寇強撕了衣袍,如今衣袍就在腳下。
從前她險些被匪寇強暴,如今卻是實實在在地被上位者強暴。
而在這個強權即公理的世道里,強者不必親自動手,亦能叫人低眉順眼,俯首帖耳。
可即便已經如此狼狽,沈淑人也依舊妖嬈。
樓外夜色如水,那飛簷上覆著的皚皚白雪在月色下泛出潔白的光芒,而那大紅的宮燈映得簷下發紅,室內燭花搖影,那一道木紗門緩緩地闔了上去,將室內與室外的人堪堪隔成了兩個世界。
那丰姿冶麗的娥皇如喪考妣般在門外跪了下去,木紗門上映出了嫵媚曼妙的影子。
門外有一陣輕微的騷動,繼而聽見那粗重的腳步聲悄然往樓梯拐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