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鋪著到底暖和了一些。
眼看著他要出門去了,小七心裡不安,忙問,“謝玉,你去哪兒?”
謝玉一頓,“外頭有柴火,我去搬一些,不走遠,就回來了。”
謝玉最是會野外求生的。
他能生火,能烤雞,能煲湯,還能打蛇,除了不怎麼識得野山菇,這山野之中的事好像沒有什麼是能難倒他的。
他有一身好武藝,也有一身好教養,也不知他到底出自什麼樣的人家。
此時他抱進了一捆乾柴,掩緊了門便在灶臺生起了火,那番薯亦被他扔進了火堆裡烤著。
柴火呼呼地燒著,火炕很快暖了起來,小七迷迷糊糊地睡著,聞見小小的木屋都是番薯的焦香味。
她記得被謝玉叫醒吃了半塊紅薯,才出爐的烤番薯燙得嘴巴肚皮都暖暖的,身上明明被烘出了汗,可依舊陣陣發著冷。
似睡非睡中暗暗地嘆,這一日一夜全都在雪裡折騰,棉袍子到現在都沒有幹,大抵是又發起了高熱。
她記得謝玉就坐在火炕旁,不住地往灶膛里加柴。
一撥柴燒完了,又往裡填上一撥。
偶爾醒來的時候,能看見謝玉依舊戴著斗笠,灶膛裡的火映出他清晰的下頜角來。
她低低喃道,“謝玉,我冷。”
恍恍惚惚中好似後來有人隔著絮滿蘆草的被子擁住了她,那人規規矩矩的,一動也不動。
那時她真正地暖和了起來。
但到底有沒有這回事,她記得並不清晰,也並不真切。
次日醒來的時候已是晌午了,火炕上只有她一人。
灶膛依舊在燒著,火炕把她洇溼的棉袍子烘得乾乾熱熱的,謝玉不知從何處挖來了生薑,此時正在灶臺煮著熱辣濃郁的薑湯。
那人沒有抬頭,“我找到一匹馬,不用一個時辰就到長陵了。”
小七怔怔出神,她想,好啊,到了長陵,不久就會到蘭臺,到了蘭臺,很快就會換回大表哥來。
大表哥將出燕關回大梁,她呢?
她便走一步看一步。
生死好壞,也都將聽憑蘭臺那人了。
謝玉盛出了薑湯,“那裡有醫館。”
“我可以先進長陵買藥,你在此處再將養兩天。”
小七捂住被子坐起身來,這一夜她被火炕烘得口乾舌燥,“我不走,追兵也會來。”
謝玉便不再說話,熱乎乎的薑湯端給了她,又去門外提了一隻拔了毛的野雞進來,“抓了一隻雞,吃完再進城。”
他真有一手抓雞的好本領。
小七轉頭往外看去,透過幾尺大的木窗子見外頭覆滿了厚厚的積雪,他尋來的那匹馬正栓在門口的白樺上,積雪約莫到了馬腿的一半,他竟能在這樣的天氣裡逮到野雞,真是個了不起的人。
謝玉剁了雞,又切了青蘿蔔,取了乾淨的雪,一股腦兒地倒進了鍋裡燉著。他仍舊把柴火燒得旺旺的,這小小的木屋子與外頭的冰天雪地完全是兩個不一樣的世界。
一人臥於榻上,一人煮粥煲湯。
在這樣的鬼天氣裡能喝上一碗蘿蔔燉雞,真是一件美極的事。
她記得很小的時候,父親亦是如此照看母親。
她想,若母親是康健的,她大抵也願意與父親男耕女織,一同當壚賣酒罷?
她甚至想,這不就是她最想回桃林過的日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