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為無人堅定要她,而今才知道這八個字有多麼難能可貴。
他是用自己的命來踐行這八個字。
遠不必什麼甜言蜜語。
可他身份貴重,他是魏國未來的君王,他若回不去,魏國又該怎麼辦啊!
她哭著,“大表哥是魏國公子!要活著回去!”
馬車霍地一停,趕車的人已與追兵交起手來。
蒼啷一聲,沈宴初拔劍出鞘。
“小七,永不要回蘭臺!”
你瞧啊,他連最後一句話都是在叮囑她。
永不要回蘭臺。
她眼裡霧氣翻湧,雙眸恍惚,他便在這一片波濤洶湧的水汽裡持劍跳下了馬車。
車外人馬躁動,追兵已然將他們團團圍住。
方才早已遠去的哀鳴與劍影,又在風雪之中綻開。
她閉緊雙眸不忍再看,忽地車身一晃,有人打了馬,她隨著馬車疾疾往前逃去。
車內的木蜜香氣已經沒有了,門外趕車的人、隨行騎馬的人也已經不在了。這沒有目的馬車空空蕩蕩的只餘下了她自己。
這年冬天,遠比魏昭平三年冬還要冷啊。
車後馬蹄聲起,繼而車身一晃,有人上來了。
小七猛地回神,叫道,“大表哥!”
門外無人應她,小七心頭一跳,拔出匕首來。
透過縫隙看見一人身形魁梧,正驅馬往前奔著。這四下白茫茫一片,早就分不出個東南西北來了。
但必不是夏侯承,夏侯承若能活著,他定要先去保護沈宴初。
那又是誰?
那人的兔毛氈帽將腦袋罩得嚴實,從背後辨不分明。
她舉著匕首喝問一聲,“是誰!”
車門乍然被撞開,灌進一室的風雪來。
那人棄了韁繩闖進車廂,帽簷低低壓著眼看不清到底是誰,但其人臉上長長的一道疤她是見過的,陰冷冷的笑聲她亦是再熟悉不過。
“怎麼,區區一月不見,不認得了?”
小七心裡咯噔一聲,原來是裴孝廉。
難怪大開殺戒。
她舉著匕首,“裴將軍,我跟你走,你不要殺大表哥!”
裴孝廉冷笑,“裴某不認得什麼大表哥,也不曾看見魏公子,裴某看見的都是該死的山裡流寇罷了。”
小七心裡蕩然一空。
魏國公子不能殺,山裡流寇卻可殺。
握住匕首的手微微發抖,她的聲音矮了下來,“裴將軍,求你不要殺他!”
那人嗤笑,“求人便要有求人的樣子。”
此人殘暴不仁,向來睚眥必報,定還因山洞前的羞辱懷恨在心。
“將軍說,怎麼求?”
他睨著她手裡的匕首,“恕裴某見識短淺,不曾見過求人還有舉刀的。”
扔了匕首便是丟了生機,但有匕首大抵也不能怎樣,裴孝廉如今要殺她,就如碾死一隻螻蟻一樣輕而易舉。
她將匕首扔了過去,繼而跪了下來,“我跟將軍回去,求將軍不要殺大表哥。”
裴孝廉笑著撿起匕首,“下去跪!”
既要求人,車裡雪裡都是一樣的。
小七下了馬車,別過臉朝後望去,十一月初的燕國已是雪窖冰天,大雪盈尺,密密麻麻的雪糝還兀自不停地下著,但白茫茫的一片燕土卻不見方才廝殺的人影。
這北地的西風捲到身上生疼,小七瑟然打了幾個冷戰,在雪裡跪了下來。
那人跟著跳下馬車,將袖子挽起一截,刀柄輕輕拍著早已結痂的“七”字,俯身問她,“這筆賬怎麼算?”
“將軍說怎麼算,便怎麼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