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孝廉喝道,“魏賊,你慣會撒謊!”
是了,在外人看來,她一貫是會撒謊的,光是扶風圍殺便叫她清白不了。
她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的魏國細作。
因而她的辯白也就蒼白無力,“我沒有撒謊!”
那人心念一轉,忽地明白過來,夜色裡打量著她的衣袍,“魏賊,你藏在了身上!”
小七心裡一凜,“沒有!”
那人持刀鞘抵著,愈發逼近。
他的斗笠壓來,迫著她向後仰去,“自己交出來,別逼著裴某動手!”
小七屏聲息氣,“將軍不信,便去問良原君,也許扶風有人知道......”
“還敢提扶風!”
裴孝廉暴聲打斷了她,是了,他必是十分痛恨她,也必是十分痛恨扶風。若不是因了她在扶風撒謊,他們便不會身陷險境,又在臉上留下了駭人的疤。
怎會不恨。
怎能不恨。
話音旦落,那人已揪住領口將她壓倒在地。
小七低呼一聲,臉與脖頸立時栽進了荒草裡,戳得她身上驟起一層雞皮疙瘩。
蘭臺的煙花仍舊高高升起,繼而在暗黑的天幕裡砰砰炸裂,爆出斑斕奪目的顏色。
乍然升起,而後歸於寂滅。
她被摁在地上,不必仰頭便能看得清清楚楚。
她問,“將軍不怕公子知道?”
月色裡裴孝廉扯下了臉上的蒙布,將那刀疤暴露出來,“這輩子你都別想再見公子!”
小七悵然失神。
大約是。
大約這輩子也不會再見到他了罷。
裴孝廉會殺她。
在這無人的荒野裡,無人會知道一個叫姚小七的人是怎麼死的。
待到天明,也許有人會發現她早已僵直的屍首。
也許不會。
也許十天半月之後,她早被野獸撕扯乾淨,吞噬得只餘下幾塊骨頭。
可她已經沒什麼力氣了。
數月勞累疲乏,昨夜又折騰一宿,巳時不過吃了半碗湯麵,入夜嚥下兩隻餅餌,除此之外,再沒有什麼了。
她沒有力氣再去反抗裴孝廉了。
她毫無掙扎,望著蘭臺的煙火滾下淚來。
這一夜,青瓦樓內必是金屋笙歌,洞房花燭。
公子有公子的清歡渡,小七也有小七的不歸路。
夜色裡那人搜了她的袍袖。
但她袍袖裡什麼都沒有。
那人便又要搜她的身。
罷了。
她想。
裴孝廉尋不到帛帶,便不會留她到天明。
那便罷了。
她與他們的舊仇宿怨,終將在他的大婚夜有一個了結。
那人的手拽緊了她的領口,正欲往下扯去。
小七閉緊了眸子。
她認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