袍擺。
她的十指在地上死死抓著,不知嵌進去多少泥子砂礫。
兀自一頓,便要往後退去。
“進來!”
那人喝道。
從聲音裡能分辨出他此時已經動了怒氣。
小七兩眼一黑。
這回是真的要完了。
她被抓了個現行。
她在狗吠聲中爬出了洞口,就勢跪了下來。
許瞻便立在身前,月色裡如青山般挺拔的脊背沒有一絲晃動。
其後是七八個寺人提著宮燈,牽著獵犬。
她看見槿娘垂頭跟在許瞻身後,提著宮燈微微發抖。
槿娘沒有抬頭,但蘭臺只有兩個婢子,她知道不會有旁人,那就是槿娘。
心裡什麼都明明白白了,方才的驚懼漸漸退去,人便也坦然了許多。
小七憮然打量著周遭,這是蘭臺的西林苑,這裡養著他的獵犬和青狼,那狂吠與狼嚎聲此起彼伏,駭得人頭皮發麻。參天的古樹遮住了月光,月光卻在一旁的水墨湖上映出明亮的光澤。
那人眼風掃來,聲腔疏離凜冽,“人不做,做起狗來了?”
小七垂著眸子,無話可說。
她在眾目睽睽之下鑽了狗洞,的確沒什麼好辯白的。
他抬手示意,那七八個宮人當即躬身退下了,犬吠聲逐漸遠去,狼叫聲也漸漸消停,周遭很快暗了下來,只餘下一盞宮燈發出晦暗的燭光。
那人問,“去了何處?”
“四方館。”
“見沈宴初了。”
“是。”
他的唇齒間逸出兩個冰涼刻薄的字來,“娼妓。”
小七眸中支離破碎,一股酸澀之感兜頭澆來,生生地將她的眼眶逼得溼潤起來。
娼妓。
他總是這般看她。
從前斥她低賤浮蕩,如今亦譏她與娼妓無異。
是了,若不是心裡認定了她是這樣的人,便不會動輒便要將她送去營中了。
那人當真是厭她至極。
他又譏了一句,“就這麼急著去自薦枕蓆?
她忍住聲中的輕顫,“那是我表哥。”
他陰鷙笑起,“他定見過你身上的‘許’字了罷?即便如此,他也要你?”
小七怔然望他。
那人不急不緩,輕描淡寫,“聽聞你母親便是背棄母家與人私奔,是與不是?”
小七的臉刷得一白,身形一晃,彷彿被抽走了三魂六魄。
她的出身並不光彩,因而才被沈家不容。
正是因了母親當年私奔,才使她被沈家拒之門外,輕視她,辱罵她,責打她。她們從不叫她的名字,只叫她“不值錢的”,叫她“要飯的”。
因了這個緣故,她在沈家從未抬起頭來。
但是她想,她的父親母親鶼鰈情深,多少年都相敬如賓。
她印象裡的母親終日纏綿病榻,瘦骨嶙峋,但那樣的母親依舊被父親捧在手心,輕聲細語地說話。
這樣的父親母親,怎會像旁人口中那般不堪。
如今許瞻竟也當著槿孃的面議起了母親的事,他必是將她的身世打聽得一清二楚。
是了,年前他的密使便已去大梁打聽過了,因而才知道她與沈晏初的關係,也毫不客氣地拆穿了她的女兒身。
小七仰著頭,生生將眼淚嚥了回去。
再怎樣,與他何干。
她大聲駁他,“沈家的家事,與公子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