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連眼皮都不曾掀起。
小七知道自己慣是不討人喜歡,如今又言行輕率不恭,必是惹得那人生了氣,便閉緊了嘴巴不再說話。
口乾舌燥了多時,卻也只是垂手拱袖,恭敬謹慎地立著。
又不知過去了多久,該喝藥的時候沒有喝藥,該飲水的時候沒有飲水,該用飯的時候也沒有用飯,腹內早已氣血翻湧,頭重腳輕,早就站不住了。
其間陸九卿前來議事,說起薊城如今不太平,先前一直避於府中養病的王叔如今又開門迎客了,除了府中三千門客,另有公子許牧亦是與之私交甚密。
也說起燕莊王如今身子不大好,似是又犯了陳年咳疾,總要多加留意宮裡的動靜。
說到那魏國探馬已被斬首的時候,小七幾不可察地嘆了一聲。既為那魏國探馬嘆惋,內裡又有一絲僥倖。
她想,在燕人面前,魏人的命是最不值錢的,魏國的戰俘密探更是如爛泥一樣被踐踏碾踩。
因了許瞻的緣故,她在燕軍刀下活了下來,至今也沒有死。
若是這樣想,那許瞻待她還不算太壞。
活著便有退路。
只要活著,終有一日就能再見到大表哥。
陸九卿要走時,見她臉色蒼白,倒是提了一句,“姑娘臉色很差,想來是從轅門摔下後未能痊癒的緣故。”
許瞻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並沒說什麼話,陸九卿也不好再說什麼,便也走了。
小七兀自立著也不知多久,只覺得又過了好長時間,見許瞻絲毫沒有放她走的意思,實在撐不住了,便小心翼翼求他,“公子,奴頭疼。”
那人頭也不抬,“忍著。”
她低心下意的,“公子,奴該飲藥了。”
那人出口刻薄,“少飲一頓死不了。”
小七再沒了辦法。
她記得從前在魏軍大營,身子雖好,但亦有頭疼腦熱的時候。但若有這樣的時候,必是大表哥傾心照看。
大表哥那樣的人呀,他是有匪君子,如圭如璧,亦是松柏之茂,經久不衰。她在大表哥面前從不會受一丁點兒的委屈,因而她才說,這世上再沒有比大表哥更好的人了。
許蘩也許還不信,她覺得自己的哥哥才是最好的,但單從這一點來看,許瞻就遠遠比不上大表哥。
她昏昏沉沉的,再不敢開口自討沒趣。
忽聽許瞻問,“他那麼好,怎麼不來要你?”
小七怔了一下,好一會兒才回過神兒來,原來他果真因了她與許蘩在背後說他不如大表哥而生氣。
小七神思清明,“大表哥若知道小七在這裡,一定會來。”
那人笑笑,唇邊揚著幾分譏諷,“他怎會不知道你在這裡?你是沈淑人賣的。”
小七垂著頭,暗暗咬唇,爭辯道,“他不知道。”
那人輕笑了一聲,“什麼時候你被人賣了,還要替人數錢呢!”
小七一向隱忍,但若牽扯到大表哥,便定要去駁他,“大表哥才不會賣我!”
那人忽然便翻臉動了怒,手中的書簡重重地往案上一摔,厲聲斥道,“那你便站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