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變,淡淡問道,“你可知為何不賜你鴆酒?”
小七不知,她原先只以為他是個好人。
她心緒恍惚,怔然不語。
那人的話刻薄低冷,似刀子一般一寸一寸地刺爛剜透了她的心,“要你死得明白,我亦罰得安心。”
小七眼底悲涼浮漫,是了是了,密使將她的底細查得明明白白,從前一次次死裡逃生,如今自然是必死無疑。
必死無疑了。
她這才知道許瞻並非良人。
他身居高位,殺伐果斷,滿腹的權謀算計,又怎會是什麼良人。
室內的爐子燒得很旺,火星子嗶哩啪啦地竄出來,她的雪人早便化成了一灘水,而她暴露的雙肩已起了一層細細密密的雞皮疙瘩。
她如坐針氈。
那人又問,“你還記得我說過什麼?”
小七怔然,喃喃回道,“記得。”
那人神情冷冽,“若敢騙我,我必親手掐斷你的脖子。”
是了,他是這樣說的。
他說過膽敢騙他,便親手掐斷她的脖子。
他那另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在她頸間肆意拿捏,冷肅的眼眸從她身上掠過時,神色不定起來,“魏俘,你到底是多硬的心性,這都不肯求饒?”
小七不肯求饒,那隻執筆的手抖得不成樣子。筆尖早就幹了,連亂糟糟的筆畫都畫不出來了。
她只是辯白著,“我不是細作,沒有做過背棄公子的事......”
許瞻喉間溢位一聲輕笑,旋即放開了她,“罷了。”
小七大口地喘著氣,她暗自慶幸,慶幸這場窒息的審訊總算結束了。
“罷了”便是無事了罷?
定然是的。
將將要拉上衣袍,那人卻笑,“別動。”
小七心裡咯噔一聲,而那人旋即而出的一句話令她頓然崩潰。
他朝外命道,“孝廉,送她去營中做個營妓罷。”
室外抱劍的人高聲回道,“公子,遵命!”
言罷便要推門進來。
小七的眼淚登時決了堤,她驚懼交織,面色煞白,死死抱住許瞻的腿哭道,“不要!公子開恩......求公子不要!”
那人居高臨下地睨著她,深眉緊鎖,眸中卻無半分情愫,“死都不懼,卻畏懼做個營妓?”
她已是驚弦之雀,血色盡失,一行行的眼淚打溼了他的袍角,“公子饒了小七罷!小七不是細作......求公子不要送小七去營中......”
他垂眸凝她好一會工夫,卻是輕笑了一聲,“沈宴初可見過你如此低賤浮蕩的模樣?”
小七的話頓然噎在了口中。
她從未在男子面前寬過衣袍。
她才十五歲,她只在沈府老嬤嬤的閒聊中聽起過“浮蕩”二字。大抵是哪個婢子不要臉地勾引了誰,引得嬤嬤們背地裡破口大罵。
可她呢,她終年穿得嚴嚴實實的,她比誰都規矩,即便是最厭惡她的舅母也不曾用這樣的字眼來形容她。
她衣衫不整皆是因了他的緣故,若不是他親手扒落她的領口,親手挑開她束胸的帛帶,她怎至於如此“低賤浮蕩”地求他?
她盡心侍奉,不敢有一絲懈怠,原以為能換得他一次次的寬恕垂憐,換自己一命,活著便能回大梁,回到大表哥身旁。
哪知道他的寬恕與垂憐到頭來也都似漚珠槿豔,不過一片虛假的光影罷了。
出逃的計劃將將成型,竟再也用不上了。
也許能活著,也許很快便死在營中。
小七兀自失神,許瞻已踢開了她。
定是覺得她弄髒了他的衣袍罷。
何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