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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小篆都是沈宴初一個字一個字教出來的。
這世上如今唯有沈宴初待她好,可惜,可惜他亦是生死難卜。
她把許瞻常吃的飯食一一記在了簡上,待寫完擱了筆,垂頭輕輕吹乾墨水,繼而緩緩推給了許瞻,微微笑道,“公子若哪日想吃魏國的粗茶淡飯,便命庖人按食方做,味道是一樣的。”
那人眉心蹙著,沒有說話。
小七心中一嘆,便也不再說什麼,跪伏在地朝他深深一拜,“拜別公子。”
因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日,因而起身時面色沉靜平和,不吵不鬧,也並沒有什麼可哀求的。
她雙手捧著牛角杯退出內室,恍恍惚惚地在木廊坐了下來。
天色陰陰的,這饕風虐雪還兀自鋪天蓋地下著,似是沒個盡頭,西北風如刀割臉,她在小年夜的風雪裡微微發抖。
酒色清淺,早與方才的鴆毒融為了一體。
她想好好地為自己哭一場,小七呀,都沒能吃上最後一碗長壽麵,也沒能喝上一口老鴨湯。
燈枯焰弱,人寂影殘。
外頭的鞭炮聲逐漸小了起來,空中只有零星的煙火發出微弱的啪啦聲。
回過神來見裴孝廉的身影立在對面簷下,正懷中抱劍冷冷地盯著她。
她是魏人,沒有燕人能容得下她。
小七婉轉嘆了一聲,她仰起頭,眸中清波流轉,旋即將鴆酒飲了下去。
那鴆酒順著喉腔入了五臟之內,胸腹之間是隨之而來的燒灼。
牛角杯“咣噹”一聲墜了地,在木廊上彈跳幾下,最後摔進了庭院厚厚的積雪裡,再沒有一點聲響了。
小七緩緩倒在木廊上,溫黃的燭光透過木紗門灑在身上,她很冷,半睜著眸子望著這茫茫無窮盡的夜色,恍恍惚惚中好似看見一雙絲履停留在面前。
那絲履上堆著緋色的袍角,呈出好看的弧形來。
她的意識逐漸昏沉,她想抬頭看看他,但那人身量太高,她撐不起益發沉重的腦袋。
罷了。
這時候還願意來看她的一定是沈宴初罷,她宛然笑起,眼角卻不禁滑下淚去,喃喃喚道,“大表哥......”
大表哥,若有來生......若有來生,小七一定緊緊抓牢你的袍袖。
好似看見裴孝廉穿過庭院冒雪疾步走了過來,聲音依舊粗裡粗氣的,“公子,末將拖出去埋了。”
哦,原來身前的是公子許瞻。
他說了什麼,她聽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