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頓了好一會兒,那人才扶膝站了起來,負手走了幾步,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小七不知他打算如何處置自己,一雙眸子便緊緊盯住了他。
但見許瞻翻身上了馬,玄色繡白鶴的貂裘在風中蕩起好看的漣漪,那人別過臉來輕飄飄命了一句,“捆了,拖回去。”
小七想,他定是要兩個兵卒拽著她的胳臂拖回燕軍大營,她皮糙肉緊,袍子也算厚實,便是拖回去也能留得一命。她只需想辦法護好自己的腦袋,便沒有什麼大礙。
她正在心裡盤算著,頃刻便有兩個兵卒上前將她的雙手緊緊捆了,繼而麻繩另一端系在了許瞻的馬鞍上。
她已是血色盡失,那人不過打馬走了一步,登時便將她拽倒在地。
小七痛呼一聲,恰巧他回頭俯睨著,似笑非笑的模樣使那雙丹鳳眼看起來格外陰鷙。
小七不敢求他。
他也不留半分情面,驅馬便往燕軍大營馳去。
想來也是,她是魏俘,不過是侍奉了他幾日,做了幾樣他能吃得下的飯食罷了,怎有什麼情面可言。
馬跑得很快,小七瘦削的身子在雪地裡不住地顛簸,拖出一條長長的印痕來。她咬緊牙關不敢喊叫,怕風雪嗆進口中再咳嗽起來,大抵便是要死在這冰天雪地裡了。
她渾身是雪,臉頰與雙手皆被凍得失去知覺,也不知被拖了多久,衣袍幾乎被雪洇透了。她緊閉眸子拼命捱著,只覺得額頭遽然一痛,旋即眼前一黑便昏了過去。
待醒來時已在許瞻的中軍大帳了,她又冷又疼,忍不住蜷著身子,企圖生出一點暖意來。
額際是鑽心蝕骨的痛,想抬頭卻又昏昏沉沉地抬不起來,顱內似有人在奮力擊鼓一般,咚咚擊打個不停。
她抬手伸去,大概是撞到了石頭上,那處破了一大塊,流下的血早已凝結。
帳內有人說話,“公子該處置了他。”
她循聲望去,眼前卻模模糊糊地看不真切。
好一會兒沒有聽見回聲。
那人堅持道,“燕國的機密此人已聽了不少,若真叫他逃去說給了魏將聽,定然對燕國不利。”
小七緩了許久,顱內的鼓聲才消退了去,眼前也才逐漸清晰起來。
見主座上那人漆黑的眼眸深不見底,言語不鹹不淡,清冷異常,“不過是個俘虜罷了,看好他,掀不起什麼風浪。”
原先說話的那人一身將領盔甲,小七認得,他是許瞻近前的護衛將軍,叫裴孝廉,此時又道,“公子定要留下,便當在其面上烙我燕軍的‘囚’字大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