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成心下不忍,同情心氾濫,溫言問道:“你夫郎怎麼了,不見了?”
那漢子悽惶地搖搖頭,抹了一把臉,回到桌前坐下,望著門外發了一會兒呆,突然雙手交疊放在飯桌上,頭一低,埋在自己手臂上,雙肩聳動,竟是哭了。
他極力壓抑著,雙肩連連抖動,身子跟著顫抖,卻一點聲音都沒有。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這樣傷心的無聲痛哭,顯見是痛苦到極點。
唉,世上的可憐人怎麼這麼多?
江大成眼眶發酸,同情地嘆息一聲:還是快些弄點東西給他吃,這樣哭下去,傷身子。
江大成望了一眼後院,見白竹半天沒有答應,想著他應該在忙著洗碗,沒有聽見,站起來,自己進去端了一盆饅頭,一碗滷肉,一碟鹹菜送過來。
江大成把吃食放在桌子上,推了推那漢子,溫言道:“饅頭是熱的,趕快吃吧!你要快些上菜,現在炒菜也來不及,就著滷肉,鹹菜吃吧。如果你想要吃炒菜,稍等一下,我讓我兒子去炒。”
那漢子抬起頭,一臉潮溼,高挺的鼻尖紅紅的,眼眶也是紅的,他不好意思地抹抹臉,想說話,喉嚨哽住了,嘴巴張了兩張,竟發不出聲音。
他搖搖頭,不再說話,拿起一個饅頭咬了一口,慢慢地嚼著。
那漢子嚥下饅頭,低頭望了一下桌上的滷肉,愣了一下,眼睛一亮,忙拿起筷子撿了一片,細細地嚼著。
那臉上的表情似悲似喜,似沉醉似迷茫,說不出的複雜。
吃了一片,他似乎不相信自己的味覺,想求證什麼似的,又吃了一片。
一連吃了幾片,眼睛的亮光不見了,他失望地搖搖頭,又吃了一筷子鹹菜。
普普通通的鹹菜到了他嘴裡,他愣怔了一下,像是吃什麼山珍海味似的,嚼了半天還捨不得嚥下去。
那漢子望了一眼江大成,平息了一下情緒,努力平靜地道:“大叔,這鹹菜和滷肉味道不錯,是自家做的還是在外面買的?”
江大成很同情他,一直在默默地看著他,見他能平靜地開口說話,心裡高興,走到他邊上的桌子坐下,擺出一副拉家常的姿勢 ,笑眯眯地道:“味道不錯吧?是自家做的,我女兒做的。”
那漢子的眼睛緊張地盯著江大成,眼裡的亮光隨著他的話語變幻。
當聽到是自己做的,眼前一亮,聽到是女兒做的,亮光消失,垂頭喪氣地吃飯。
他像是沒有胃口,溫熱暄軟的白麵饅頭在他嘴裡吃出了沙礫的感覺,嚼半天都咽不下去。
他吃一口饅頭,喝一口茶水,終於用茶水衝下去兩個饅頭就搖頭不吃了。
滷肉沒吃完,鹹菜也沒吃完。
吃過飯,那漢子掏出錢袋來付賬,江大成見那錢袋上用白絲線繡了一棵竹子,竹竿亭亭玉立,竹葉纖毫畢現,栩栩如生。只是竹子上起了毛邊,顯而易見是手指經常摩挲所致。
剛才那漢子脫口而出喊白竹,應該是他夫郎給他繡的錢袋吧!
那漢子低頭望著錢袋,右手拇指輕輕摩挲著竹子,似在撫摸自己的愛人 ,溫柔繾綣。
江大成心裡發酸,不忍心再看,別過頭去,輕輕嘆了口氣。
那漢子猛的一驚,似從夢中驚醒,收起錢袋,珍而重之地塞進懷裡,把繡了竹子的那一面朝裡,貼著胸口放好,隔著衣服按了按 ,才慢吞吞地往門口走去。
走了兩步,似乎不死心,一邊往外走,一邊回頭往後院看 。
店堂通往後院只有一道後門,半掩著,隔得這麼遠,能看見什麼?
後院靜悄悄的,不見人影,不聞人聲。
他失望地嘆了口氣,失魂落魄地走到門口,望著門外發了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