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尉窈回想父母和自己的談心,她驚訝自己可能姓“崔”,驚訝過去就算了,很短暫。姓崔能怎麼樣?名門望族之後又能怎麼樣?幾代過去了,已屬寒門。
倘若她自身不強,前世的憋屈仍會重演。
將來若遇到困難,更不可指望奚驕一家幫她!尉窈有種感覺,前世奚驕和她疏遠,至少有部分原因是從他長輩那裡知道了過往淵源。前世他們與她不通往來,今世她的選擇也是一樣。
父親告誡的話裡,尉窈最受觸動的是那句“先事慮事,先患慮患”,她又學到了新知識,原來這是《荀子》一書裡的記載。
她躺的位置可以看到書案上綁筆盒的紅繩,腦海裡重現地牢裡高賊歇斯底里的一幕。
尉窈的確初知《荀子》典籍中的這句話,但昨晚她在推斷高聰來京真正目的的過程中,使用的推演法正是“先患慮患”!
昨天下午她去皇宗學陪伴七殿下讀詩,元茂也在,告訴她高賊在洛陽的幫手極有可能是李彪,只要拆穿高賊的底細,或許可讓對方灰心喪氣,招出在武邑郡行兇之事,從而確定鞏藹有無可能還活著。
尉窈返回宮學後,越思量越覺得僅用李彪已死打擊高賊的信心,不穩妥,還需有更重的打擊,奪走高賊所有的期望!
所以她先把自己當作高聰,苦苦思索找到李彪後將怎樣行動?
首先,“她”和李彪都是去年被免官的,李彪被貶的時間稍早,“她”比李彪倒黴,被免官,還要被髮配去平州。
“她”離京之前已知李彪也是庶民了,那麼一年後回來,怎可能不往壞的方面揣測,揣測李彪仍是庶民呢?
庶民的李彪,能幫“她”做什麼?
只能提供些訊息,關於朝廷裡某一件事,或某個重要的人,無論是事、是人,均得在去年到今年的時間段裡,不太可能出現變動。
不太可能出現變動?尉窈開始第二步分析。
她從已知的政令、宗王級別的重臣、手握重權的外朝官、主持後宮事務的宦官,四方面一一揣測,然後一一否定。
新帝即位,無論是政令頒佈還是官員變動都太尋常了。如果李彪仍是庶民,怎麼可能知曉皇宮內和朝廷中樞內的權勢相爭。
不對,有件事、有位人物,確實不可能變!
那就是年輕的新帝即位!
高聰預謀裡的幫手,根本不是李彪,而是大魏的天子!
只有天子能輕輕鬆鬆赦免一切罪行,只有天子授給的高官厚祿,值得高賊把自己性命賭上,從平州那麼遠逃來洛陽。
一念通,百念順。
尉窈開始推算高賊能幫皇帝什麼?得多麼重要的謀略,才配為皇帝解憂?
皇帝已是天之子,有何憂?
尉窈鼓勵自己大膽些、再大膽些,把自己想象成天子,如果她是皇帝了,還有何憂?
當然是親政後與太尉的兵權交接!
“她”拿回兵權就穩妥麼?太尉會甘心失去幾十萬禁軍兵馬的指揮權麼?
就算太尉甘願和彭城王一樣急流勇退,“她”信嗎?
利益越大,情誼越薄。
“她”不信。
尤其剛拿回兵權的一兩年裡,只要太尉還在京師,其餘叔父也在京師,那“她”一定睡不安穩。
“她”要的是……從此我為眾生目!
而非周圍虎視眈眈!
可是除掉太尉,豈是嘴上說說就能辦到的,而且事情做成後,一定會被臣子議論刻薄寡恩。最好的辦法,是有個謀士出現於身側,懂“她”心意,並出謀劃策。待謀劃成功了,可繼續施行於其餘宗王,直到帝位安穩!若謀劃失敗,便把謀士推出去,給太尉消氣。
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