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知婉對蘭戎壓根沒有防備之心,她想什麼就說什麼,問他「是不是殺人了」,就像慈母在問小孩「是不是和同學打架了」似的。
反倒是寧柔被她這個直接的問句給嚇出了冷汗。
「我……」
蘭戎握著她的手,緩緩地開口。
「我做了魚湯啊,你說想吃的。不知道你去哪裡了,我到處找你,這會兒湯都涼了吧。」
——是了,魚湯。
這個答案讓她不禁心頭一軟。
他似乎永遠在做所有她想要他做的事,永遠把她提過很小的事記得牢牢的。
花知婉忍不住踮高了腳,去摸他的頭:「好,我們一起去喝魚湯……」
寧柔以一副看驚悚片的神情望著他倆的互動,看到蘭戎低頭回應花知婉觸碰的模樣,猶如看到了一隻在跳舞的外星異形生物。
「你會沒事的」——在花知婉挽著蘭戎走出門的時候,她看見花知婉悄悄對她做了這個口型。
……
入夜的小溪不似早晨那般清澈活潑,它濃稠地流動著,似一條黑色的綢帶。
跳躍的火星中,一鍋乳白色的魚湯已被熬得飄出淡淡的香氣。
「好喝嗎?」
暖黃色的火光襯得青年的臉看上去別樣的柔和。他身上也有香氣,一種馥郁而熟悉的香氣。
花知婉有一種時光倒轉的錯覺。
小溪、魚湯、夜色,身邊的人還是身邊的人。
「很好喝。」
她舔舔唇,笑了出來。
在他幫她再裝一碗魚湯的時候,花知婉悄無聲息地開啟了一直隨身攜帶的電腦。
——即使這樣做代表了她對蘭戎的不信任,但她的確無法確信,蘭戎會不會遵守他對她說過的話。
——如果他不遵守,寧柔隨時有可能被殺死。
寧柔說花知婉根本沒有參與這個世界,她是錯的。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早已把蘭戎當成了同等的人類,這個世界當成了真正存在的平行世界。
但花知婉,只是一個破寫小說的普通人,她不是可以評判是非對錯的上帝。所以,她沒法決定別人的生死,更沒法見死不救。
——殺魚不會出這麼多的血。
手指點著下鍵,靜靜滑向自動補齊的劇情。她其實心裡知道,蘭戎可能對她說謊了。
「給你。」
抬頭看見她的動作,蘭戎的笑一下子僵在了臉上。
「你總愛看著電腦。」他握緊手中的碗,語調說不出地陰陽怪氣。
「婉婉,不要看著電腦啦,看一看我吧。」
這一句,他卻是又稍微找回了些許慣用的撒嬌討好。
花知婉打心底裡是想回應他的,但她的眼睛沒法從電腦螢幕上移開。
在她面前給她遞魚湯的,是她最好最乖的,她的小蘭花。
而電腦裡,住著一個嗜殺的魔鬼。
【那姑娘,死得蹊蹺。
腹部被人捅穿,大量的血像花,開在她單薄的衣衫上。】
——柳鬱死了。
「婉婉啊!婉婉!看一看我,我給你裝了魚湯啊,你得看一眼……你不是說好喝嗎……」
他站在她抬頭就能看見的地方。
他笑著用手指誇張地比出了一個「一」的手勢,想要博得她的關注,卻襯得自己無比幼稚畸形。
「等會兒,等會兒……」
花知婉沒有看他,她在打字。
她打字的速度非常快,重複敲打鍵盤的噠噠聲聽上去冰冷且機械。
「婉婉,婉婉……」
一聲聲,彷彿棄犬脆弱的嗚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