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隔著千年的時光, 她又一次站在自己面前,喊出那聲&ldo;沈先生&rdo;,嗓音清脆, 不經意間翹起的尾音像一把小勾子,輕輕帶過他的心。
心臟的跳動猛然停滯,又在呼吸快要窒住之時重重落回原處, 隨後就是失了分寸。
沈含章第一次感覺自己會不知道自己的目光該落向哪裡。
他向來從容,世間沒有多少事情能讓他感到慌亂,除了過去的她,和眼前的她。
靜默片刻後,他將視線重新落在棠華身上。
從旁人的視角來看, 看不出他有半分情緒的波動,就連最震驚那一刻下意識的瞳孔微縮也被他竭力剋制住。
可眼前人的神情卻彷彿對他了解至極,知道什麼樣的他是偽裝,什麼樣的他是真實。
他便覺得自己明明看著她,可視線又彷彿是遙遠又虛無的,透過她,穿過千年的時光, 落定在過往的一段殘存的回憶裡。
跨越時光的視線的歸處卻仍舊是她。
那一晚, 她偷溜出宮, 跟著即將遠行的自己, 一路將自己送到城牆之下。
那也是一個寂靜的夜, 城裡巡夜的更夫敲完第三道鑼, 子時三更, 平安無事。
前來相送的姑娘去年及了笄,此時亭亭立在自己眼前,手裡掌著一盞燈。
搖曳的燭火在夜色裡圈出一片暖黃色的光暈,映在姑娘的眼角眉梢,將她一雙盈盈的眸子映得朦朧。
一片寂靜裡,她問他:&ldo;能不能帶我一起離開?&rdo;
她空出來的另一隻手攥緊了裙擺,將裙擺上那隻振翅欲飛的仙鶴都揉皺在掌心裡。
他靜靜看了她片刻。
看得出來,她很緊張。
而他從來沒有嚴詞拒絕過她,就連她最任性妄為的要求,他都不過是一笑置之。
如今他卻冷冽了聲音,緩緩移開視線。
&ldo;不能。&rdo;
他知道自己移開視線是不忍看見她失落的神情,那樣的神情會讓他心裡下意識揪成一團,情緒便會不受剋制地外露。
那樣的感覺叫作失控。
他不能。
所以他倏然轉身,彷彿沒有半分留戀。
他聽見她沒有跟上來,但想必視線一定是固執地落在他身上。
是啊,她向來固執。
他終於忍不住稍稍低下視線,落在自己左手食指處。
那裡還包裹著輕盈的紗布,下面是一道他不曾放在心上的傷痕,為斫琴時倏然斷裂的絲線琴絃所傷,她卻固執地非要替他仔細包紮。
女孩子的聲音響在身後,很輕,一點點變得遙遠。
她說:&ldo;沈含章,你要說話算話。&rdo;
沈含章回過神,視線終於能夠凝聚到實處。
眼前的女孩子長得跟從前一樣,認真時眼角會微微挑起一些,勾著嘴角靜靜笑著看向他,彷彿很嫻靜。
只有沈含章知道,她此時定然很不悅。
只可惜,他是個騙子。
於是棠華勢在必得地盯著對方,甚至擺出她那一套最能唬住人的假笑,對方卻彷彿懵懂得不知道她在說些什麼,對於她額外的意有所指更是一無所知。
她對面的男人好像是慢了幾拍,才反應過來什麼,提醒她:&ldo;我姓遇。&rdo;
棠華嘴角的弧度卻扯得更大一些,此時才彷彿透露出些微真切的喜意。
她說:&ldo;哦,是嗎?&rdo;
她才不信。
對方聽見她叫錯名字時,眼睛裡連半點兒驚訝神色也沒有,平靜得過於異常。
除了那個說話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