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春天在白塔之下的一瞥令她回憶綿長。
滅殺了欺辱過她的人後,她在崔家建了一座高閣,夜夜站在樓上眺望遠處的高塔。
藉助術法的力量,她總能透過視窗看到一抹令她魂牽夢縈的背影。
雖不清晰,但許多夜裡,他都在望著月亮。
七天前深夜,塔上去了一個和尚。
那是她第一次在塔中見到外人,她聽不見看不清,出於好奇,她請求寄生於她身上的魔去了一趟白塔。
回來後,魔說,那人要做一隻骨偶。
人偶師被剿滅了,但世間仍留下人偶書。
‐‐骨偶,需要做偶人的肋骨和心尖血才能煉製而成,是人偶裡上佳之選。
崔故伶問魔他為何要做骨偶,難道需要侍從?
那魔沉默片刻,告訴她,他要復活他心愛之人。
&ldo;你胡說。&rdo;崔故伶望著月下的白塔喃喃自語,&ldo;像他那樣的一塵不染的神明,不會動情。&rdo;
魔:&ldo;你又知道他是一個怎樣的人?&rdo;
崔故伶靜默了很久,問道:&ldo;是一個怎樣的人?我是說,他所愛之人。&rdo;
這次輪到那魔來靜默,它思考了很久,緩緩說道:&ldo;流光萬道,無可比擬。&rdo;
此時,純白色的高塔立於繁華喧鬧的人間。
高塔之下,無數凡人跪地仰望、伏拜,帶著一顆顆虔誠之心高聲懇求。
崔故伶凝望著眼前的畫面,眼裡閃過一抹厲色。
魔:&ldo;你讓驅邪司放出訊息,說他動情會引來天地之難,這是與他為敵。&rdo;
崔故伶淡漠道:&ldo;你說過,天命之人是神明的化身,死後力量要被收回,而神明是天地間的掌控者,需要絕對的理性與無情,沾染七情六慾的靈魂不配做神。&rdo;
&ldo;在他動情那一刻,就已經成為要被神拋棄的原罪。&rdo;
&ldo;他不再擁有永生之身,與他為敵又如何?&rdo;潮濕的牆壁上生了一株柔黃色的嫩芽,崔故伶垂下暗色的眼,她揪下了那株芽,在指尖碾碎,&ldo;我得不到的東西,寧願毀掉。&rdo;
……
桃桃坐在繁花枝頭,望著腳下蒼生。
不知從哪裡聽來的訊息,凡人認為他以人骨做偶會引來天罰。
他們驚惶地跪於白塔之下,祈求塔上的人不要招惹神明的怒火。
慧覺行走在凡人中央:&ldo;神明不會因此降罪人間,如若真那樣,這樣的德行又怎配稱之為神?&rdo;
可無人在乎他說了什麼,他們在乎的只有‐‐這樣好的日子才過了不到十年,不能再失去了。
桃桃回頭望向塔內。
四壁空空,身穿白袍的南宮塵靜坐。
塔下信徒祈求的聲音嘈雜如海潮,可他不為所動,俊美的臉上覆著一層薄霜。
他坐了很久,直到日薄西山,一縷黃昏的光映入了塔內。
他伸出修長的指貼在胸口,而後將手掌探入胸腔,生生掰斷了自己的一根肋骨。
血灑落下來,染紅了潔白的衣袍。
桃桃無法接近高塔,更無法與他交談。
但那一瞬,她感同身受到了疼痛從胸腔的肋骨一抹而過。
南宮塵神情漠然。
他拿一柄精緻的雕刀,一點一點雕磨那根雪白色的骨頭。
那截骨頭在他手中漸漸變了樣,被他雕出一副清麗的少女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