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了,天上已經飄起了微雪。
李無仙穿著單薄的龍袍,站在御花園裡看雪。
她琴心中期,已經不畏寒了。
所有的太監宮女都被她趕得老遠,偌大的御花園空空蕩蕩,細小的雪花輕輕飄灑,她伸出如玉的小手,輕輕接住一點雪花,看著它在手心消融,變成水跡。
很孤獨。
帝王本就孤獨,她這種妖孽一般的帝王更獨孤。
最關鍵的是,她的師父,她的姑姑,與她有了隔閡。
其實她並不理解師父和姑姑為什麼至今還不悅,難道現在這不是一個更大更強的南離?
一定要原來那個荒僻小國,才是你們的愛?
李無仙不太理解。
她再生而知之,也並不是全知全能。或者說……基於性格和經歷,她的思維角度就不太一樣。
狠厲,無情,並且有點偏激。
她不是一個正常人所理解的常規的少女。
「師父……」她忽然道:「我知道你聽得見……你們為什麼不理我?是我做得不夠好嗎?」
空中的秦弈和李青君對視一眼,都不知道怎麼說才好。過了好一陣子,李青君才道:「你去說吧,好歹是你徒弟……我去散散心。」
目送李青君離去,她消瘦的背影並沒有平時的挺拔,秦弈知道她心緒有多複雜。
他嘆了口氣,終於出現在李無仙面前。
李無仙小臉上迸發出毫不掩飾的喜色,差點就想撲過去的樣子,繼而似乎還是有些矜持,生生按捺下來,低頭搓著小手:「師父。」
秦弈偏頭看了她一陣,嘆了口氣道:「知不知道,我都不能確信你這聲師父是真心呢,還是為了利用。」
李無仙抿了抿嘴:「這就是你和姑姑疏遠我的原因?」
「倒也不是疏遠,血濃於水,你姑姑能怎麼疏遠你?你從西涼班師,路上至今也一個多月了,我們不也還是在看著你,就怕太一宗巫神宗之流會不會有什麼反覆。」
李無仙心中一暖:「我就知道,師父和姑姑對我好。要不是師父,這次我……」
「無仙。」
「嗯,師父。」
「你的行事,是不是一直在模仿你的父親?包括他為了功業而漠視身邊人。」
「……是。」
「但你知不知道,你模仿得不對?」
李無仙撓撓頭:「總不可能完全一樣的吧。」
秦弈搖頭道:「不是一些偏差的問題,而是得其形而失其神。你知道麼,首先,你其實並不算繼承了青麟兄的遺志。」
「嗯?」李無仙愕然抬頭:「怎麼可能?父王去後,姑姑和一幫大臣每天在我耳邊唸叨的,難道不是振興南離?姑姑守護的,難道不是南離?」
「振興南離,是他遺志的一個表現形式,但他之志不是這麼簡單。哪怕你把大乾都變成了大離,也不過得其形。」
李無仙行了一禮:「請師父明示。」
「你父親跟我說過這麼一番話:我是一個王子,這是我的國度。我的責任是讓人民安居,國家強盛,內使生活富足,外能抗擊外虜。若是可以,能夠開疆闢土,威震天下,那讓我立刻死了也沒有白活這一場。」秦弈慢慢複述著,凝視著小姑娘:「他保護的是他出身成長的國度,死而不惜,便是長生也非所願。雖然……他也不是什麼聖人,也貪權柄,也有長生的動搖,最終他還是做到了,用生命守護了自己的國度。於是輝煌剎那,長生何求,我秦弈此生都不會忘記那一刻。」
李無仙有些出神地看著雪花,沒說什麼。
「你道你姑姑精疲力盡地守護的是什麼?也是在守護她的責任,守護她生於斯長於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