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飛行能力的人類從古至今都懷抱著對天空的渴望,那月也不大例外,他還從沒試過從這麼高的地方跳下去的感覺呢,想來跟伊卡洛斯的蠟油翅膀融化後墜入深海會有異曲同工之感…這些神話故事都還是他在老師的辦公室裡翻到的。
他甩開笨重的機車放任自己被重力牽引著迅速往下墜,甚至舒展著全身享受起六百米海拔的寒風,憑藉在這個世界太過恐怖的身體素質,黑髮青年的眼睛始終沒閉上,仰面直勾勾看向無星的夜空。
死前的最後十幾秒在腦海里被拉得極為漫長,以至於那月都還有閒心去想最後一眼要是隻有黑沉的夜幕的話也太遺憾了……他是不是還和小偵探約定了暑假的時候一起去看星星來著?哎呀,還有跟志保約定的遊樂園之旅,欠hiro跟zero的29歲生日禮物,送給班長新婚的錄音帶,還有、還有什麼——對啦,他還欠a那傢伙一個擁抱啊。
搞了半天,自己從老師身上學到的最『優秀』的一點,居然是毀約麼。被氣流裹挾著調轉身體,青年沒忍住無聲地笑了笑,他現在大概掉到三十層?還是六十層?邊上竄出來的火焰貪婪地舔舐上他翻飛的衣角,那月只覺得時間也太慢一些,怎麼還沒到底?他可是連默數計時都懶得做了誒。
說起來,全橫濱最高的港口黑手黨的大樓只有六十層,大概三百米不到。那月突然想到這個。這麼看,他可是比老師還多跳了三百米,不過那個欺騙學生眼淚的傢伙估計也是真的死了一遍才能欺騙過那麼多人吧。
赤江那月呆了呆,閉上眼關掉他的異能力。
也讓他任性一回,體驗一下老師的感覺好了。
就這樣死在這裡聽上去也很有誘惑力,如果重要的棋子兼學生死亡,棋局就會進行不下去吧?畢竟自己可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在執棋者的眼中,只要能在對弈中獲勝,無論誰的性命都不過是賭桌上的籌碼,是天平一端的羽毛,哪怕是自己也不會例外。
那月短促地從唇邊溢位一聲笑,他只覺得自己現在渾身連流淌著的血都是輕快的,一片火海將警官的最後一秒吞沒,失去異能削弱痛感後頭一回能感知到的灼痛順著四肢攀爬上軀幹,他的肉體先靈魂一步落了地。
這種感覺意外得很奇妙,他的時間似乎被誰再次撥慢,能清晰地感受到渾身的骨骼都在強大的反作用力下碎裂擠壓,肋骨瞬間扎穿胸膛,刺破所有內臟,他還有餘裕驚訝地發現有一枚碎骨卡在了他的心臟上,大腿很不幸被某根鋼筋洞穿,連砸在水泥地上的頭骨都開始碎裂——他是怎麼還能保持完整的思維的?都摔得七零八碎啦,簡直活脫脫一副受難圖。
從未感受過的劇烈痛感如海水鋪天蓋地席捲來,將那月莫名其妙清醒著的意識拖拽其中,他沒有絲毫阻礙地看到血液飛濺而出再被極高溫度的火焰直接蒸發,而經歷險阻爬到他胸口的火舌正溫柔地炙烤著險些裸露出來的心臟。
他的眼前似乎被這種恐怖的疼痛刺激到閃出白光,幸好聲帶也被骨頭割破,不用讓他下意識發出丟人的嘶喊聲,不過那月本來也覺得他不會真的叫出來。
生理性的反應除外,他此刻才發現一遍遍沖刷著感官的疼痛似乎沒那麼難捱,就是這屍體亂糟糟的一點兒都不好看。
算了,整個人都粉身碎骨哪還去顧慮死得好不好看?
那月鎮定地讓自己的意識在烈焰中飄了幾秒,數起了倒計時,當他把「三、二、一、一、二、三」來回念叨了三四遍後,才重新帶著彷彿要鐫刻在靈魂上的痛感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裡。
一具和先前沒有絲毫變化的,全新的身體。
黑髮青年沒去管周身復又捲上來的火,沒去管渾身要讓他蜷縮起來的幻痛,只帶著點小得意地沖天空彎彎眼睛笑起來。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