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鈺兒還沒寫完,如歆漸漸冷了聲音,“別再提這個人了,別再提了,我見過了你,也就該回去了。”
林鈺兒停了筆,猶未發覺筆尖依舊在紙上蘸著,濃重的墨色點得圓越來越大,漸漸洇溼了底下的被褥。如歆嘆了口氣,將筆輕輕地提起來,“自我沈家滅門,父母慘死,我對他,不過是一個有著血海深仇的路人而已,再無其他。”
林鈺兒苦笑了下,“既是有血海深仇,又怎麼會是路人。”
如歆的眼底都是淡漠,“姐姐,你好好活著,總有一日,咱們會過上自己喜歡的日子的。”
林鈺兒緊緊捏著筆桿,手指關節都是慘白,“都是活著罷了,我喜歡的日子,已經過完了。”她放下筆,兩眼看著窗外。那樣病態的神色,再也沒有了初為貴人時的意氣風發,幾年間生活的難熬讓她越來越難以支撐下去。如歆將她散亂的鬢角抿好,吩咐豐兒取過來火盆,將林鈺兒寫過字的紙張都燒了。她看著黑色的灰燼一點一點漂浮起來,“姐姐,你喜歡的日子,並沒有開始。”
等如歆從延禧宮出來,已經盡中午了。除了對林鈺兒境況的難受,她不想在這皇宮多呆一刻,她對芸煙道,“過會兒,取一百兩金子並咱們路上帶的那些藥都給延禧宮,那些藥雖說都是尋常用的,可姐姐那兒想必沒有。再拿一件累絲赤金的鐲子給豐兒,讓她好好照顧姐姐。在這京都,我們都沒有什麼可以依靠的人,能依靠的,唯有自己而已。”
芸煙點頭應了,如歆又道,“過會兒打發人出去告訴陶翔,咱們午後就動身回去。”
芸煙略有猶豫,“可咱們連皇上並太后都沒有拜見,這樣就走了,恐怕不合禮數吧。”
如歆扭頭看她,“你去告訴皇上皇后,就說我身子不適,不能覲見了,怕過了病氣給他們,這就回齊國。”
芸煙應了聲“是”,如歆輕聲道,“這宮裡,我一刻都不想再待著了。”
待到午間如歆草草用完了飯食,便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抬頭看著窗外,三年前的自己,對這庭院裡的一切都是有著太多的希冀的。更是想著如若在這宮裡頗得聖眷,父兄又可以多一層保障。如歆低下頭,輕輕摳著木框上的紋理,自己在這宮中,是混得有多慘。
屋門吱呀一聲開了,如歆壓著心底的酸澀,“都弄好了嗎,芸煙,咱們這就收拾好動身吧。”
“朕聽說你生病了,”元昊輕輕出了聲,“所以,朕來瞧瞧你。”
如歆猛然一凜,可依舊背對著他,“臣婦現今無事了,勞皇上記掛,皇上儘可回去了。”
元昊輕輕走向她,“朕來探望病人,好歹總該讓朕看一眼病人吧。”
如歆依舊不轉身,“臣婦姿容鄙陋,皇上早已嫌棄,如今若是看了,只怕會汙了皇上的眼睛,還是不看為好。”
元昊發了狠勁,扳著如歆的肩膀轉過來,咬牙道,“你就這麼討厭朕嗎?”
如歆盯著他因發怒而漸漸赤紅的雙眼,“臣婦怎麼敢討厭皇上,若是討厭了皇上,我沈家一門就一個人都沒有了。”
元昊的手漸漸鬆了氣力,從她石青緙絲繡折枝海棠的袖子上漸漸滑落下去,“朕知道,你就是因為這個事情恨朕。”
窗戶開的時間太長了,外頭的冷風像是吹透了如歆的衣衫,從各個地方深深吹進如歆的心底。那個地方漸漸冰冷,直至起了一層寒霜,“臣婦不敢恨皇上,臣婦如何能恨皇上。”
元昊垂了頭,身上明黃的顏色越發襯著臉色的黯淡,低聲道,“子軒是朕派出去的,朕一直後悔把他派出去。朕派了很多人潛入狄夷尋他,可就是救不出來,多鈸死死咬著子軒,朕救不出他。”
他抬頭看向如歆,如歆依舊是一臉冷色,“如果,朕告訴你,滅沈家全家的旨意不是朕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