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衣——”
悶聲一響,光華立收,飛雪中三人落下,顧衍還沒落地,已經爆發出一聲痛喊。
他的金劍,刺在顧南衣胸前,而戰旭堯的手掌,印在顧南衣後背。
三人保持這樣的姿勢,凝立雪中不動,顧衍和戰旭堯,都露出震驚神色。
剛才最後一招,兩大高手勢均力敵,本是玉石俱焚同歸於盡之舉,誰知道顧南衣突然衝了上去,兩人收勢不及,殺手全部招呼在他身上。
黑暗風雪中一陣窒息的安靜,安靜到聽見落雪聲,聽見落雪聲裡,鮮血汩汩而出,無聲濡溼黑色夜行衣的聲音。
有什麼東西簌簌而落,將地面薄薄一層落雪染紅。
顧南衣低著頭,輕輕撥開撲過來的顧衍,他似乎沒覺得痛,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好,他轉身,只想看看鳳知微。
他轉身,便看見鳳知微委頓於雪地上,她臉色白得近乎透明,睫毛上載著碎雪,那雪並沒有被熱氣融化,那麼森冷的簌簌著,落在她臉上,她睜著一雙秋水濛濛的眸子看著他,眸子那麼黑那麼深,眼底的光,卻漸漸要散了。
顧南衣怔在那裡。
一瞬間他忘記自己的重傷,忘記那對生死搏殺的仇人,忘記親人當面敵人不絕,忘記這是皇城之上萬軍虎視,他僵在那裡,只覺得血管都在瞬間硬化碎裂爆炸,炸出滿天星花,天地因此轟然倒塌。
他撲了過去,鮮血一路飆灑,那一撲的姿勢,幾乎是在雪地上滑跪過去的,他跪在鳳知微身邊,慌亂的扶起她,這一扶便覺得她身子驚人的軟,他想試她的熱氣,但他自己其冷如冰,摸什麼都是滾熱的,手指急亂中摸著她的脈搏,摸到脈搏的那瞬間,他驀然向前一栽。
一口鮮血,同時從他口中濺出,桃花般灑在鳳知微臉上,她神容雪白,襯得那血色鮮豔,豔得驚心。
鳳知微睜大眼,眼神裡依舊微微笑意,淡淡道:“……南衣……別犯傻……”
她靠著顧南衣,此刻已經轉了個方向,樓上欄杆因為先前被大戰摧毀,她現在正遙遙面對高臺上突然從軟輿上栽下的寧弈。
飛雪無盡的從夜空盤旋而下,暗色裡雪花大如蝴蝶,她在宮門城樓之上,他在宮門廣場高臺之中。
她靠著顧南衣的懷,唇角一抹淡淡的笑。
他半跪於輿下雪間,用自己已經模糊的視力,努力的想看清現在的她。
九重宮闕,兩兩凝望。
不過咫尺,便成天涯。
這一刻兵戟暗啞,這一刻心思如雪,這一刻長空似有幽幽簫鳴,自雲端迤邐,恍惚間便是一曲《江山夢》。
如夢江山,江山如夢。
鳳知微淡淡的笑了。
諸般罪孽,唯死可贖。
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就和宗宸索要過必死之藥,當時不知道為誰準備,如今想來,當然是為自己。
在暗牢裡,顧南衣到來的時候,她便服下了藥,說要和他一起死,不過是想要他離開罷了。
她死了,寧弈不會為難南衣,他便自由了。
她算到顧衍今日會出現,大成女帝被俘驚動天下,顧衍肯定會想到顧南衣會來救她,只要顧衍在,南衣想發瘋想死都不那麼容易。
她都想好了。
大成女帝沒有理由活下去,如果她活著,寧弈要怎麼向這天下臣民交代?
寧弈。
曾有人用生命求過我,愛你,或者放開你。
當時我沒有聽,因為那時我以為我有很多苦衷,我以為我對得起你,那年江上船中,我將自己交給你,自認為這便還清你情意種種,一場歡愛,以此作別,從此運劍斬情,天涯作敵。
然而臨到如今我才明白,只要我存在,你永無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