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知微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笑容——天下官場果然都是一個德行,剝去道貌岸然外衣,最是骯髒淫亂。
她四面望望,有點奇怪知曉怎麼還不回來,按說大號都夠解決了,只是也沒想到會出事,因為昌平宮人影如潮,顧知曉又是天盛打扮,誰見了都不會為難,不過還是不放心,湊過去對慢慢嘗著西涼甜酒的顧少爺道:“去找找你家知曉。”
“你呢?”顧少爺也有點擔心女兒,但還是先問她。
“我能有什麼事?”鳳知微笑,“攝政王再怎麼為難我,也斷然不敢在西涼境內讓我出事,他是要交好天盛,不是要打仗,你放心便是。”
顧少爺想了想,道:“馬上便來。”隨即出去,鳳知微推開身側兩個舞娘的勸酒,端了杯,踱步到殿側迴廊連線的露臺,這裡清靜,四面活水徐徐,清波漣漪,腳踩刷了桐油的廊木,步聲空靈清越,遠遠傳開去。
轉過一個彎,便是露臺,闊大的水面倒映星光粼粼,一陣陣涼風掠波而來,吹得四面旗杆上淺紫宮燈燈光幽幽,像一片淺紫的調緞,鋪開在白木的地面上。
卻已有人捷足先登。
那人靠著欄杆,憑湖臨風,風吹起烏髮如緞,背影顧長而挺直。
鳳知微停住了腳步,仔細的看一眼那背影,下一瞬她轉身就走。
“芍藥。”
有點可笑的稱呼從背後傳來,鳳知微的背,僵了僵,隨即轉身,帶點茫然的笑道:“閣下是在喚哪位侍女嗎?需要在下幫你找過來麼?”
那人緩緩轉身,半倚著木欄杆,深深看她,雖是陌生的臉,但一雙眸子波光明滅恍然如前,他看著對面錦袍玉冠的少年,眼神一瞬間掠過些微陌生和疼痛,隨即換了波瀾不興的沉靜溫和。
“我在喚我的逃妾。”他轉開眼光,注視波光瀲灩的湖面,“她今年十八,天盛人,長熙十四年白頭崖一役為我俘虜,自願做了我的妾,曾和我長居大越浦城浦園,受盡寵愛,令我打算於年後納她為側妃,正當我歡喜修表準備上報朝廷之時,她勾結同黨,潛入浦園,傾我湖,傷我身,圍我城,更兼去而復返將我再徹底騙上一回,騙我信她會忠心歸順,騙我攜她共上城樓勸退敵軍,騙我以為從此後便可和她攜手天下共看這山河壯闊——然後,她當我的面,挽弓、碎牆、跳城、逃生。”
最後八個字,他說得一字一頓,像是沉重的雕花大弓,決然的砸在了簌巍城牆磚上,粉碎,成灰。
鳳知微默然負手而立,聽得也極認真,宮燈幽影打在她臉上,搖曳出一片模糊的暗影。
“魏侯……”晉思羽緩緩上前來,這聲輕柔的呼喚,竟似比剛才那沉靜而恨毒的語氣還令人森然幾分,“你告訴我,這樣的一個人,這樣一個欺我真心負我摯誠的涼薄女子,我該不該追索天下,不死不休?”
他一步步逼近,鳳知微沒有不自在,也沒有退,平靜的立在原地,抬眼看他,突然笑了。
她的秋水濛濛的笑意,開放在南方秋季微溼沁涼的風裡,像一朵潔白的蘭花,瞬間迫人灼灼綻放,千萬裡江山,頓時瀰漫王者之香。
晉思羽看見她的笑,倒怔了怔,一瞬間有些恍惚。
“這位可敬可佩的妾,是叫芍藥麼?”鳳知微柔聲道,“名字雖俗,風骨卻不俗,本侯雖然不認識她,卻很為她讚賞——兩國交戰,沙場廝殺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是戰,場下較量爾虞我詐你來我往也是戰,這位芍藥姑娘輸明戰,贏暗戰,不墮我天盛國威,很好,只是說到底,和閣下你也不過是平手,人家不介意身為你俘虜含悲忍辱潛伏隱忍,閣下為什麼一定要介意被敵人鑽了空子吃點小虧呢?”
晉思羽站定,望著月下侃侃而談神態自若的少年,只覺得心臟似被無情大手狠狠絞扭,一陣陣翻轉顛倒的疼痛,痛到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