揀了一句無關緊要的話說,“孩子們,不隨我們一齊走。他們,他們留在長安,將被接入秦王的弘義宮。”
趙蒼驚異地張了張口,“這是……秦王的意思?英華可是要送他們入宮後才走麼?”
穆清暗自咬了咬牙,橫下心道:“英華不走了。她帶著孩子們入宮,便留在弘義宮中。”
趙蒼不由地向後退了一步,迷惑地看著穆清。“這是何意?”
“意思是。英華被秦王納入後庭,將成為弘義宮中的一名姬妾,教旨昨日已下了。”穆清一閉眼。索性講話說到了底。
趙蒼睜圓了眼睛,雙手緊握成拳,怒火已在周身浮動,模樣竟是有些駭人。一聲悶雷似的低吼從嗓子眼裡陡然而出,“可是秦王逼迫於她?”
阿柳心內一慌。支起胳膊肘推了阿達一把。阿達驀然回神,疾步走到穆清身側,腳下踩穩了地,隨時準備要將穆清與趙蒼格擋開來。
“不曾有逼迫。”穆清晃了晃頭。幾乎是嘆息著道:“英華與他自幼一處熬練習學,若要逼迫,他又何必等到今日?此事確是對不住……”
話尚未盡。趙蒼乍然回頭,一聲不吭地大步走出宅子。步履錯頓,身形僵直,再不回頭。
滿院子的人皆愣在了原地,這幾日的異變已教他們懵了頭腦。還是穆清頭一個回過神來,驀地轉身向屋子裡跑去,跑得過急,險些教門檻絆倒,直至看見杜如晦平靜安然地躺在裡間的榻上,她才撫著咚咚亂跳的心,在他身畔坐下。
隨後的三個時辰內,穆清一動不動地端坐在杜如晦身畔,仿若泥塑,陽光透過直條窗欞擠進屋子,纖細飛揚的粉塵在光照下翩然舞動,她直直地盯著他面上的每一根線條,暗自思忖,或許待他睜開眼後,便再不想見到她。
時至正午,日影直曬時,她又似猛遭金鑼鐃鈸擊醒,跑到屋外催促阿達快些備車。眾人哪敢有絲毫懈怠,兩駕馬車早在院中待命,一聽她喚,阿達與杜齊二話沒有,乾脆利落地將自家阿郎從屋內榻上挪至車中。
眾人皆知已是緊要關頭,都垂頭忙著各自手中的事,連不滿八歲的拂耽延也繃著臉,一言不發地幫著他阿母往車上裝載物什。不過半刻,阿達杜齊二人已分別在兩駕馬車的車轅上坐穩,揚鞭催馬,緩緩地駛離崇化坊的這座小宅院。
正值大市,西市人流如織,駝馬往來。與東市盡然有序的熱絡不同,西市一向少有達官顯貴,皇族貴胄出沒,街面上的商客旅人沒有拘束,高聲商討價格,嬉笑怒罵,鼓樂琵琶相聞,自有一番恣意歡躍。
穆清無心留意這些,只將車上的簾幔帷幕遮得嚴嚴實實,暗禱快些過了城門關隘。一路輕微的顛簸之下,杜如晦忽然皺起眉頭微弱地悶哼了一聲,將穆清唬了一跳。正要撩起簾幔瞧瞧離延平門還有多遠,車卻慢慢停了下來。
“……稟這位差公,車上原是我家阿郎與娘子,再就是幾個隨侍的家僕,都是規規矩矩的人家。”阿達的聲音在外頭響起。隔了一會兒,又聽他道:“我家阿郎身子弱,染了些病,看著像是風寒,卻總也不好,這正是要出城尋訪名醫。”
車簾幔忽然被打起了一小角,有人探頭向內一望,車內一片暗色,實也瞧不出甚麼來,又一聽是染了病的,盤纏的兵卒只覺晦氣,放下簾幔不耐煩地揮手,“快些走,莫耽誤了後頭出城的人。”
車身晃了兩晃,又向前挪動起來,穆清頓坐下身子,鬆了口氣。杜如晦卻又動了動身子,好似極不舒服地擰起了眉頭,眼見著就要醒轉,穆清心下不禁發急。
出城門後的官道平整緊實,兩駕馬車不停歇地一氣兒奔出七八里,一路暢行並無異常,再往前兩三里,便要出了長安的地界,穆清撩起簾幔左右望了一圈,官道上平靜得如同任一個尋常的日子,甚麼毗沙門死士,甚麼太子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