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心頭暗啐了一聲,誰不知兵符既出,若非主將戰死沙場,斷無更換的道理。這個杜克明,藉由一紙軍令狀,換得李公“悉聽調遣”的號令。分明一早便抱定了主意,不教大郎這邊沾一分好,絕事他作下了,好話卻一句不落,討盡了便宜。
也罷,裴寂冷哼兩聲,終究是抵上了性命的,自是能張狂幾日,且冷眼瞧他如何攻下大興城。待他攻城不力之時,再作計較。L
☆、第一百五十八章 長安錦年(十七)
這日正入小雪節氣,西邊橫吹過來的風中,涼意濃重,寒意漸成。乾冷乾冷的風吹得人臉上發澀,街面上行走的人越發少了,左右不過是些大門戶中的採買,再就是寥寥無幾的小門小戶中的日常添補,故大市延及正午方才熱絡些,下午申時過半,人皆散去,各肆各鋪也早早地上了門板,閉門歇業。
連年累月的戰亂,致使商道阻斷,商戶們俱不願出遠門行商。晉陽算得上是座大城,以往商客往來,商隊緩滯於城門下的景象,也因這世道動盪,許久不見。所幸晉陽向來為儲糧重鎮,周遭的亂賊流寇早兩年已教唐國公剿滅了個乾淨,之後便還算太平,農耕畜牧未斷,勉強能自給自足。
長孫氏倒不愧了她的賢良好名聲,眼見著入冬,手腳敏捷地置備下了炭條肉食米糧等日常所需,忙碌了幾日,但凡家中有隨著李氏出征的將士,有家眷留守晉陽城內的,依著軍中品階高低,皆得了她一份撫卹。雖無非是些日常嚼用,卻教那些家眷們感懷涕零,家書訊息傳至軍中,將士們亦無不更添了一份效忠。
穆清這邊的一份撫卹,較之尋常自是要豐厚許多。長孫氏特意寫了帖子,客套地寫了一堆府中雜事繁忙,實是騰不出空來,故請了阿月代跑這一趟,還望見諒等話。穆清心底透亮,長孫娘子這是念及阿月與她許久不見,府中除開李公的如夫人們,如今更有大郎的內眷,相見著實不便,故借了送米糧的差事。使阿月回來一聚,倒難為她一片用心。
果然阿月回來同她與阿柳相聚半日,除了滿滿兩車的米糧炭條等物,另有陣前訊息若干,穆清也不容她歇息喘氣,直拉著她,事無鉅細。要她細細地說了一遍。方才安心地舒了口氣。
“可見,以晉陽城為據,並非拍著腦袋胡亂定下的。能使糧草不斷的地方也就那三四處,掰著手指頭也數得過來。晉陽算得上一個,洛口倉也是一個。”次日閒來無事,穆清裹著擋風的大氅。手中捧著燒暖的小手爐,坐於院中太陽底下。同阿達閒說戰事。
“可洛口倉卻要遠勝過晉陽去,天下糧米最後不都在洛口倉內了麼?”阿達對著陽光,眯起眼,手中細緻地擦拭著一套細鱗甲。若非杜如晦千叮萬囑要他看護家小,恐他此時早已重披戰甲,陣前衝鋒去了。
穆清在明豔的陽光下伸了伸手腳。舒展了一下略顯沉重的腰肢,“為此說李密舍不下洛口倉。寧願與王世充在東都耗時耗力,他便是教那黏黏的米糧粘住了腳,走不動道了,遲早要為此所累。恰又替李公爭取了時機進佔大興,壯大擴充兵力,待李公強盛之時,李密與隋軍早已相互耗費殆盡,無力抵抗李公的唐軍。”
阿達微扯開嘴角,“這便是阿郎所說的,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典故麼?”
穆清笑著直點頭,瞥見他手中的細鱗甲,忽想起一事來,忙停了笑,“昨日太守府來送訊息的人說,英華已從大興城外的樓觀城先往河東報信,眼下正隨著二郎沿渭水返往樓觀城,只待時機攻城。”
阿達滿意地點點頭,轉瞬又粗聲嘆息,抬頭望望在院中頑耍的拂耽延,“只可惜阿延年歲太小,若現下已到束髮之年,定是要讓他去沙場歷練歷練,兒郎便該當如此。”
“要我說,成日介舞刀掄棍,倒不若隨著阿郎與七娘多習學習學,那些個道理,統兵打仗的門道,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