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口吻淡然柔和,聲量不高,最末的那一句,卻使人後脖子一縮,鄭官影心內焦急,恨不能上前拉走自家阿姊,鄭官意卻仍強著口氣,“先不論婢子不婢子的,咱們且論一論,你究竟要置杜家顏面於何地?”
穆清笑微微地搖了搖頭,“我從未聘嫁於杜家任一人,杜家的顏面與我有何干系?”
此話猶如驚雷在堂間劈過,駭得長孫氏險些錯手摔了杯盞。卻又聽穆清淡淡道:“咱們在座四人,杜家人僅意娘一人罷了,何故要同三名外人拉扯杜家內務?倘或必定要論杜家的顏面,意娘方才所言所舉,無一不大行折損。這知道的呢,只道意娘護家心切,不知道的,只怕是……”
她一壁說,一壁抬眼將堂上眾人掃視一遍,“幸而此處坐著的都不是外道的,長孫夫人又是個寬厚的,這些話,咱們便只當作從未聽過,就此揭過。”
鄭官意瞠目結舌不知所云,今日分明是她來興師問罪,來揭短,及到此時,怎成了她的不是。影娘一再同她說這女子利害,卻仍是輕疏了她。
長孫氏未曾料想今日聽了這麼些奇事,一晌午驚驚乍乍的未停斷過,猛然聽見穆清提了她的名號,幡然回神,不論她身世究竟如何,也不論她與杜如晦是否名正言順,只因二郎看重她,眼下卻是吃罪不起。
念及此,她站起身,笑著接過穆清拋來的話,“正是這話,都不是外人。阿嫂姊妹多少年未見著了?便在太守府上暫住了罷,外頭也未必有此處清靜,再者也好姊妹多親近親近。”
鄭官影如何聽不出這話裡頭的意思,杵在這正屋堂間,只想在地下尋個縫躲藏了。此刻聽聞長孫氏這般說,忙不迭地拉了她阿姊的手臂,暗暗一捏,笑向長孫氏謝道:“要不說這一大家子的瑣碎,還需妹妹費心打點,果真就是個細緻妥帖的。意娘來了這麼會兒,我竟全未想到這一層。還多虧了妹妹提醒。”
言罷輕拍著自己的額頭。臂上一使力,拉拽著鄭官意往門口挪了兩步,“我這便去替意娘安排下。”
幸好這一遭鄭官意未再逞強。訕笑著向長孫氏道了幾聲“叨擾”,再謝過,便隨她妹子出了屋子。
待鄭氏姊妹的身影不見,長孫氏因適才無意聽取了他人秘辛。倒有些過意不去的意思,遂賠起笑臉。正欲要說幾句場面話,緩一緩尷尬,穆清卻毫不在意地揮了揮手,徑直問道:“可有他們的訊息?”
長孫氏怔了一息。才應答,“前日有人傳信回來,稱連日淫雨。大軍行不動,在賈胡堡耽擱至今。尚未開戰糧草耗盡。四郎接著信便帶人送糧去了。”
“四郎年幼,可堪重任?”穆清眉頭間凝起一片憂色。
“聞說賀遂兆會於半途接應。”長孫氏說這話時,胸口牽出了一串嘆息。她並不嘆前方膠著,亦不嘆四郎年幼負重任,惟嘆面前這教人揣摩不透的女子,適才為鄭氏刁難的情形,若換做是她,定要覺得遭人掌摑了一般難堪,可她竟從容淡泊至此,這姿態,倒真有幾分杜如晦的風範,她禁不住替那鄭官意捏著一把汗。
卻說鄭氏姊妹,那鄭官影拖著她阿姊,逃似地離了正屋,一路不發一言,直回了她自己的住所,方沉沉地撥出一口氣來。
“阿姊是糊塗了麼,好端端的去招惹她作甚。你且往外去探聽探聽,這夫婦二人,哪一個是好相與的?”鄭官影沉下臉,嗔怪道:“雖說是建成命我將你接來,可阿姊你細想想,他若料理得了顧七娘,何故拖怠至今,還要勞動阿姊過來這一趟?”
鄭官意此時已靜下心氣兒,聽了妹子這話,愁容滿面,只會嘆氣。
“建成尚撼動不了的人,你我能動得?我原只算計著接你來過一過場,一來算是應了他的交代,二來咱們姊妹見上一見,此事便作罷。他作不成的事,想來也不會苛求咱們必定要作成。”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