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離淮陰太近了。”蔡閆這才開口道,“讓鄭彥進宮,總覺得不大踏實。”
李衍秋沒有回答,只是點了點頭
長久的靜默後,李衍秋又道:“總要去與姚復打交道的,幸而你眼下還小,有四叔在,姚復還忌憚著牧家,又有謝宥守著,年末初遷都,應當還是穩妥的,近幾年裡,應當不會出什麼亂子。”
“若你爹仍在。”李衍秋溫和地笑道,“想必此時會說,早該遷了,怕他作甚,姚復還得懼他三分,你這點倒是不像他。”
蔡閆臉色稍稍一變,說:“四叔說得是,總歸要遷的。”
李衍秋擺擺手,說:“深思熟慮是好的,但也不必懼怕,能學便先學著,來日慢慢地就會了。”
☆、第60章 露宿
遠方隱隱傳來悶雷之聲,武獨回到房中,見段嶺躺在床上,還睜著眼,看了他一眼。
“還沒睡?”武獨說。
段嶺搖搖頭,正要起身給武獨讓位置。
“你睡裡頭吧。”武獨說,“地上髒,先前看小二拖地,那桶水,不知用了幾年,陳年老井都比它乾淨。”
段嶺笑了起來。兩人同行上路,便就著驛站裡頭唯一的一間上房內擠了擠,床榻倒是夠大的。
“回去說不定已遷都了。”武獨隨口道,“立下大功,牧曠達說不得要給間寬敞點的房子。”
段嶺仍在想下午的交談,問:“謝宥就在江州麼?”
武獨“嗯”了聲,段嶺出神地想著,仍惦記著下午武獨說的那些話,他還想知道更多,但武獨是個江湖人,他不熟悉牧曠達等玩弄政治的那一套。自古以來,君權與相權、地方與中央,俱是互相制衡,彼此角力的一場拔河賽。
他逐漸發現大陳經歷了諸多戰亂,終於度過最危難的時間後,休養生息的表面下暗流湧動,一個不小心,便將徹底傾覆,沉沒。淮陰在江州西北,乃是上梓淪陷後,大陳的江北重地,地方豪強力量鼎盛,隱有與王權相抗之意。端平公主的聯姻便是籠絡淮陰侯姚復的一道手段。
這個時候遷都,相當於是與淮陰侯直接對上,也流露出了李家預備再次以中原為據點,收復北方的決心。在背後推動這一切的看似是牧曠達,實際上最終決定的,卻是李衍秋。只不知道假太子有沒有這個勇氣與膽識。
“太子是個什麼樣的人呢?”段嶺突然問。
武獨翻了個身,不理會他,段嶺搖了搖武獨,得不到答案,只得作罷,睜著眼思考,若只有自己與四叔,他怕不怕?總要遷都的,想到這裡,他反而隱約有點興奮,是風險即將到來的興奮……
“你怎麼成天都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翌日,武獨上路時見段嶺又是睡眼惺忪的,當即沒了脾氣,一出門便困得要死,沒人管連路都走丟了。這天路上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快入秋了,沿西川向北,也漸涼快了下來。
到得岷江,是一個陰雨連綿的黃昏,武獨朝段嶺說:“現在你是少爺,我是跟班。”
“行。”段嶺點點頭,將袍帶繫好,武獨又不厭其煩地教他,見到什麼人該怎麼說話,說什麼話,不可露出馬腳。段嶺不住點頭,一臉謙虛,心裡卻在想別的事。
武獨漸漸開始發現段嶺確實不是尋常人,或者說,不是他先前以為的尋常人。這小子想的多,說的少,凡事必先深思熟慮方開口,看似心不在焉,洞察力卻極其透徹,會注意到連武獨都容易忽略的一些細節。
連日陰雨,山路溼滑,出川后不少地點前路塌方,車伕只得繞道而走。這天夜裡,車伕還迷路了,朝著武獨“啊啊”地叫。武獨只得出來躍上馬車頂,四處看,觀察地形。
“怎麼辦?”段嶺要出來,武獨卻示意他在車上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