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晴空,貫下千鈞雷霆,直奔蓮兮的額頂。
封鬱抬腳半步,卻見蓮兮微微搖了搖頭。天頂雷鳴嘶嘶近在百丈之內,她的眼色卻如水平靜。
眼簾忽地一垂,她再度睜眼時,彷彿已是另一人。森寒眸光直指而來,決絕亦冷酷,便連封鬱也驚愣了。
她究竟是誰?
封鬱驚疑的剎那,只見一道妖異紫光從蓮兮的胸前翩躚躍出。蓮光摺扇在她的指間舒展如花,傘蓋似的被她撐在了頭頂。封琰冷眼看著,不由嗤笑,這脆弱的扇面在雷霆之下不過是擋車螳臂,能派得什麼用場?
果然,即便是灌注了龍元的摺扇,終究也只抵去了三分雷勢,其餘七分,不聲不響地沒入了她的體內。封琰與漣丞同時轉眼望向瑤池中央,誰曾想,那一頭的封鬱巍然不動,分明是毫髮無損的模樣。兩人大失所望,齊聲驚問道:“這是為何?”
封鬱眉頭緊擰成結,直盯著蓮兮不答話。
蓮兮為漣丞擋劫時,也曾吃過天雷的厲害。一擊正中,少不得叫她皮焦肉脆,疼得哭爹喊娘。後來揹著東海族人偷偷休養了月餘,才治好了皮面傷。
誰曾想,今日的境遇卻是截然不同。那一記兇悍的雷霆透體而入,將原本沉寂的龍元生生挑撥了起來。一雙猛獸在體內對峙剎那,終究是她的元神更勝一籌,雷電在血脈間四湧飛竄,漸漸被她倒噬個乾淨,好似滴水入汪洋,頃刻間便沒了蹤影。
稍稍暈眩片刻,她抬眼望向封鬱,意味深長笑道:“果不其然,那夜在樊城……鏡片已被取走了。”
封鬱見她安好,這才勾唇一笑承認:“不錯,只是苦了夫人。”
“樊城?怎麼可能。”封琰聽著他兩人一唱一和,不由糊塗。封鬱與蓮兮四處找尋玲瓏碎,封琰的親信一路尾隨,途經樊城也並未探察出什麼異樣。
封琰心底不甘,還想依循舊法再喚一道天雷來轟蓮兮。怎奈她手中多了一柄摺扇,便多了一副尖銳爪牙,再不好將她捆縛在懷中。他心生一念忽然撒手放開了她,倒退兩步悻悻笑道:“喲!這把扇子漣丞四尋不見,原來竟是到了你手裡。蓮光摺扇雖是個寶具,只可惜跟著漣丞嚐了太多血腥,恐怕不大適合你這樣的小姑娘吧……”
“更何況,”封琰狡黠道:“扇面上還沾著你那狐仙友人的一泊狐血……”
他話中虛虛實實,蓮兮還不及分辨,便聽著耳後呼呼風聲響動。
漣丞飛掠上前搶先扣住了蓮兮的左肩,兩袖深紫翻雲覆雨,一招一式全是赤裸殺意。蓮兮忙不迭執扇來戰,袖行扇走兩相抗衡,實則是同一路家傳劍法。
漣丞幾次三番劈手奪扇,都被蓮兮輕巧閃過,他心中不耐有意挑釁道:“你不必苦苦回想了,我也不怕告訴你。當年你替我身受大劫,在天火焚燒之下險些丟了小命,正是在你臥床修養的功夫裡,我去了青丘一趟……”
蓮兮嘴角緊繃不語,只聽他猖狂又說:“青丘的那隻紅狐狸和你也是一般的心軟,死到臨頭還是下不了狠心。我也沒法子,只好暗裡一扇子拍暈了銀笏。他的神狐血呀,光是聞著就叫人垂涎欲滴,也難怪那紅狐狸喝下一口便欲罷不能……”
紫扇舒捲,在蓮兮手中幻化如風。同樣的碧波訣、滄海式,由她搖扇舞來,亦攻亦防皆是出彩。她指間的扇風寒冽如刀鋒,幾次險些正中漣丞的面門要害,卻每每在臨陣之時倉皇而退。漣丞料定她心軟下不去殺手,在膠戰之中還不忘時時拿話來撩撥她。
銀笏是怎樣毫不設防地被他算計,又是怎樣落得個半死不活的下場。由漣丞繪聲繪色一一道來,無不讓蓮兮痛心疾首。她緊咬著牙根,滿嘴齦血橫流。
怒已生恨,恨已刻骨。
只是,任她手中的摺扇舞若狂龍,卻終究少了一絲決絕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