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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想
雖是單親家庭,夏小伊倒也並沒有吃過太大的苦。家裡只有她和母親兩人,兩份開銷;母親又是教師,當夏小伊逐漸學會花錢的時候,夏母的工資袋已經在隨著時代的變化而逐漸豐滿起來了。憑著那份收入,在下崗職工眾多生活水準不高的 C市,她們是不折不扣的中產階級。
母親並不愛她,夏小伊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在依然未從童話世界畢業之前,她也曾幻想過自己一定還有著另一對親生父母,在命運的彼方始終等待著;想象著並非上帝不公平,只是她該得的那份溫暖,此時還鎖在某個秘密的地方,還不到開啟的時候罷了——當然,那都只是空想。僅僅只憑長相判斷,她和夏母之間濃厚的血緣關係誰都抹殺不了。
後來,夏小伊大了些,她懂得了血是親的,感情卻不一定是親的;以此推斷,自己不如去尋找一個感情真摯的陌生人好了。這個偉大的目標一直成為夏小伊生命中強烈的伏線,直到有一天她終於明白了“指望別人愛我,不如自己愛自己”的道理——當然,那將是很久很久之後的事。
其實,夏母倒也不是單單不愛女兒,她甚至也不愛自己。她永遠都是死氣沉沉地工作,死氣沉沉地回家,死氣沉沉地做自己的事情,然後死氣沉沉地上床睡覺。眼睛低垂著,愛答不理,經常多半天也不說一句話。在封琉璃被父母逼著去上鋼琴課,壓力太大半夜在被子裡飲泣的十三歲,夏小伊已經開始負責家計了。母親領了工資就往書架上的信封裡一丟,至於這個月支出幾何都用來做了什麼,她是從來不過問的。夏小伊從小便學會了精打細算,也託福於此,她永遠都有一套一套廉價但時新的四季衣裳;她無論走到哪裡,都是引人注目的焦點——關於穿衣打扮,她似乎生下來就是行家。
夏小伊不是那種對生活一無所知的千金大小姐,她明白賺錢不易,貧窮會令人瘋狂。但是在她的觀念中,夏天住在沒有冷氣的筒子樓裡,額頭上頂著細密的汗珠,努力地從錢裡摳出錢來:水電的節約、肉蛋的漲幅、消耗品的補充……如果多走二十分鐘路去批發市場買菜,一個月到底能省下多少?夏小伊一直覺得,那種絞盡腦汁的感覺,就叫做貧窮,就叫做生活,她有把握自己熬得過去——為了愛情,一切都是值得的,不是麼?
所以,當真正的“現實”和真正的“貧窮”如山一樣突然壓下的時候,她完全愕然了,被打垮了——她和她的愛情。
方隅的家在內蒙,一個長城外的小鎮。他很少提起他的故鄉、他的家人,夏小伊從來沒有刻意問過——她也有故事,永遠不會說給人聽。夏小伊很喜歡在地圖上眯著眼睛仔細尋找那個極小極不起眼的地名,找到之後,再眯著眼睛尋思,那裡該是怎樣的一片塞外蒼茫呢?只有那麼一次,她問方隅,你家裡那邊有草原麼?有馬麼?方隅那天心情正好,就回答她說:“有啊,我們那裡還有很大的跑馬場。”夏小伊很開心地跳進方隅的懷裡,說:“等我們有錢了,你就帶我回去騎馬好不好?你教教我,我從來沒有騎過……”方隅卻突然不說話了,他在夏小伊臉頰上捏了一下,眼睛望著窗外,點上一根菸。
——怎樣的愛情也好,在他們中間,到底還是容不下一個“錢”字。在北京,什麼都可以是假的,只有這個字是真真實實的懸在頭頂的劍。
剛到北京的時候,他們沒有親戚沒有朋友沒有工作,在那個清晨,兩個徹頭徹尾的異鄉人揹著自己的小小包袱,以世上最脆弱的夢幻和愛情武裝自己,走上征服一個城市的漫漫長路——出了北京西站,兩個人提著行李來來去去的念那些站牌,只覺得每一個地名都像是錯綜複雜的謎語,而他們是迷宮裡無助的魚。
那一天的風是那樣的冷,簡直要將火熱的心都吹冷了。夏小伊忽然覺得氣氛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