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變臉,也是很可怕的。蘇長久決定不跟他再商討下去,抓著得來的種子就走了。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崔判官無奈地搖頭,這姑娘毫無禮教,這次是在他面前,若是對其他醫官大人也是如此,恐怕就不會這麼容易地被放行了。轉念又想到她的命運,他又不忍心苛責她了。
黃昏的時候,程漣衣又被醫官派來的宮女請走了。那宮女依舊膽戰心驚地跟在冷著臉的程漣衣身後,低眉順眼,小心行事。蘇長久和姜柔站在窗前,看著她們走遠。“她們到底是去做什麼?”
姜柔關上窗戶,眼不見心不煩,“長久姐姐,別管這麼多了。”
議事堂裡,崔判官垂著頭,將寫好的摺子呈交給鄭副使,“大人,陛下的病情刻不容緩,我們必須及早換藥。”
鄭副使卻很猶豫,“倘若換了,病情越發加重,這罪責可就要怪到你頭上了。”
一旁的御醫看完新的藥方,沉思許久,“各位大人,若是今夜陛下仍不見好轉,我們便換個試試。不換,陛下病情不得痊癒,這罪照舊落在我們頭上。”
一時之間,議事堂裡氣氛沉悶,每個人都憂心忡忡,坐立難安。
人散去之後,崔判官站起來,望著窗外的暮景,這宮廷被夕陽餘輝照耀著,沉悶壓抑。室內也像籠著一層紗,灰塵飛舞,他孤零零地一個人站在偌大的廳堂裡,心思百轉。這天下,也該換個人來管管了。
這樣大逆不道的想法,他也只能在心裡想想了。
作者有話要說: 打滾,奉上萌圖~
☆、藥引
偏殿的硃紅色大門被沉沉關上,門外站著垂手靜候的宮娥和侍衛們。
辰居殿的醫女揹著藥箱魚貫而入,撩開紗帳,榻上正躺著一個形銷骨立的美人兒。此刻她正閉著眼睛,滿頭是汗。纖瘦的手腕被強制放在軟布上。為首的醫女垂眼蹲下,儘量不去看榻上的程漣衣。
一隻白色瓷碗被輕輕放在程漣衣的手腕下,醫女從藥箱裡摸出一把銀質小刀。一旁的宮娥已經架起火爐,燒起了火。室內的溫度偏高,大家額頭上漸漸開始沁出汗水,眼睛卻都一眨不眨地看著醫女手上的小刀。刀刃在火苗上慢慢烤著,轉著,時間彷彿凝固了。
而床榻上的程漣衣睜開眼,也呆呆地看著那把小刀。刀刃深處好像還殘留著斑斑血跡。
整個過程沒有人講話,大家都以一種近乎虔誠的態度對待這採血之事。白衣飄飄的醫女們圍著程漣衣,揭開她身上的薄紗,然後開始尋找還沒有被劃傷過的地方。女子雪白的身體上舊痕新傷無數。
她們將她轉了個身,找到一條還沒有割過的血脈。整個過程必須小心翼翼,既要採到足量的血,又不能讓藥引失血過多而死。醫女們都摒住呼吸,看著首醫女將被火烘烤過的銀質小刀在女子身上劃開一道傷痕,血滴在瓷碗上。
醫女的刀法極其準確又刁鑽,出血量不多,但是時間綿長。室內只餘下滴血的聲音,像夏日暴雨襲來前那陡然落下的雨珠,滴答,滴答,又像春天早晨,屋簷上落下的雨滴,落在白色瓷碗上,紅色瀰漫著……
程漣衣聽著自己血滴的聲音,嘴角緩緩勾起,露出一個極其嘲諷的笑。不知是在笑自己,還是在笑這些不把她當人看的醫女們。死亡的恐懼始終如影相隨,深入骨髓。總有一天,她會失血而死,那個時候,那個皇帝應該也活不長了吧……不對,還有蘇長久她們,她們也很快就要被擺上這榻上,像個任人宰割的羔羊……
這樣迷迷糊糊地想著,程漣衣不知不覺中又昏倒了。
有冰冷的水澆在臉龐上,程漣衣又被驚醒,她抬眸,看到四周冰冷得沒有表情的醫女們。從來沒有人肯彎下腰,安慰她一句,哪怕是一句“姑娘,你忍忍”都沒有……不知過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