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確認過了,她的確是飄著的,她的雙腳並未著地,也不需要著地,想去哪裡,便可以風一般地飄去哪裡。
如果林思澤知道自己已經死了,並且死後還化作一縷魂待在他的身邊,那他一定會黑著臉說出四個字——陰魂不散。
老實說,顧虹見自己也覺得很荒唐。
她知道自己對林思澤的感情很深厚,畢竟二十年,她從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孩變成一個女將領,她一生中所有的美好和痛苦,都是林思澤給的,所有的愛與恨,也都給了林思澤。
但她曾以為,這也就僅限這一生而已。
等她死了之後,喝了孟婆湯,過了奈何橋,下輩子當牛當馬當人,也都跟林思澤沒有關係了。
但顧虹見怎麼也想不到,她對林思澤的感情居然深厚到可以讓她變成一縷幽魂,然後繼續飄蕩在林思澤身邊。
至死不渝,說的大概就是她了。
只是這種至死不渝,不論對她來說還是對林思澤來說,大抵都不是什麼好事。
顧虹見看著林思澤,忽然有點傷心。
林思澤知道她一如既往地,完成了他所下達的指令嗎?
林思澤知道她只花了兩個多個月,就攻下了易守難攻的扈州,給予冀封國重擊嗎?
林思澤知道她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嗎?
顧虹見無法判斷,因為她相信,就算林思澤知道自己死了,也還是可以如現在一樣呼呼大睡的。
以前和林思澤吵的最激烈的時候,顧虹見說過“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這樣的氣話,當然,真的只是氣話,而當這氣話變成現實的時候,顧虹見卻有點無助了。
因為她雖然做鬼了,卻什麼都做不了,如果可以,她想狠狠抽林思澤幾十個耳光,或者用毛筆在他臉上畫烏龜,又或者乾脆殺了他讓他陪自己一起死,可她現在什麼都碰不到,什麼都掌控不了,簡直比當人的時候還不如……
顧虹見百無聊賴地往外走,想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好在書桌上還還真有一本攤開的奏摺,林思澤大概剛批完,下面清楚地寫著日期——平昌七年,九月十四。
顧虹見死的那天是九月十三……
也就是說,她剛死還不到一天,就迫不及待地回了京城?
此心可感動天地啊。
不過,如果是這樣,只怕林思澤還什麼都不知道。
扈州的捷訊,哪怕全程用最好的馬,快馬加鞭傳回來,在每個驛站都不停歇地換下一批人馬,也起碼需要七天才能抵達京城,也就是說,起碼還有六天,林思澤才能知道顧虹見的死訊。
顧虹見搖了搖頭,想離開聞道堂,然而走到門口就彷彿被一道無形的牆壁給攔住了一般,完全無法再走動,她甚至都可以從門縫裡看到外邊站著的侍衛和宮女還有內監了,卻偏偏出不去……
可惡……
顧虹見飄回林思澤身邊,知道肯定和這傢伙脫不了干係。
就這麼喜歡他嗎?
喜歡到變鬼了還得黏在他身邊……哎。
大概她比她自己所以為的,還要更喜歡這個人。
顧虹見正發著呆,林思澤卻微微動了動,而後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他眸中帶著極其罕見的迷茫和空白,與完全清醒時截然不同。
林思澤皺著眉頭閉了閉眼,伸手捏了捏鼻樑,再睜眼時,眼神已然和以往一般犀利而幽深,像一湖深潭,讓人完全無法捉摸他到底在想什麼。
顧虹見在他面前蹦了兩下,想試試他能不能看到自己。
而結果毫無疑問,林思澤壓根看不到她,只是從軟榻上站起,拿著手中奏摺,便直接從還在蹦躂的顧虹見身體裡穿了過去。
顧虹見略有不甘地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