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生面,而摩其痕曰:“郎君郁李粉桃,幾為我彈破。”因取鏡共照,以頰相偎,若兩玉之相倚也。婦不自持,竟摟生就榻,笑而求歡。生大駭曰:“此何事,烏可為?”固求去,婦摟之愈力。時床頭有劍,吷然作聲, 自躍出匣三四寸。生掙脫,掣劍顧之,曰:“不畏劍鋒耶?”婦笑曰:“爾忍殺我,即使殺,終不教爾去。”遂引頸向生,生竟揮之,奔而出。
洎暮夫歸,見而駭慟。有鄰父者,婦之假父也,嚐出入其家。大疑之,執而訟之官,迫於刑,遂誣服。獄具矣,生聞之,急詣縣自陳,具述本末,願為死囚償婦命。夫聞之,慨然曰:“有婦若此,宜死久矣。感君盛德,為我殺之,不然,其辱我滋甚。今何敢復相累乎?願息訟以歸。”縣宰義之,允其請,而加禮於生。
其年學使按郡,生進入泮。
非非子曰:生真偉丈夫乎哉!其事,魯男子之所不及,而柳季之所難也。然既已受美人之貽,入之子之室,與偷香鑽穴者何以異?則慎始之道已失。及其抱璧將投、按劍相盼,亦何難翻然高逝、與彼長辭?完其節而復全其軀,斯盛德之至也。而必加刃焉,君子以為忍矣。論法;殺人者死。即原情末減,亦自有應得之罪,其得脫然無累也,幸矣!至觀其毅然自投,無少違避,則不謂之偉丈夫不可也。
青青
昔有相士,僦居京師虎坊橋,術頗驗。往來士大夫家,往往禮為上客。車馬輻輳,殆無虛日。
一日,有乘白騾造其廬以求相者,衣冠都雅,從者數人。相士相之曰:“君神姿爽異,氣色方新,必貴人也。”其人唯唯。
覆命相其從者,則或言當得財,當得壽,當有小疾厄,小傷損,不一其詞。從者亦唯唯。其人復間曰:“吾壽幾何?”相士又周視,久之,謂當得八十九歲,位至卿貳。其人曰:“恐不能也。”相士曰:“吾寄跡京華四十餘年,閱人多矣,所決窮通壽夭,鮮有不驗,何獨爽於君?”於是歷數其生平應驗之多,侈陳其交遊聲勢之盛,意氣揚揚,詞色軒舞。其人曰:“先生神鑑,僕所素傾。僕有友人,尤為仰慕,惜今不能來。屈尊趾同過,可乎?”相士欣然命駕,連騎而行。
至宣武門內,一宅頗幽曲。既通刺,便有一人便衣出迎,各道相見之意。相士先以言聒之,知其好諛,乃虛詞稱美。其人大喜,出酒餚款之。席間因言有舍親,居市西門外,願同往一相。相士諾之。乃以後儯�翟叵嗍浚��圓唄磧氤酥枵嘰印�
既至, 日已昏黃。燈燭輝煌,出於華屋之內。有老人燈下相見,鬚髪如銀,神韻孤迥。相土捧手迎謂曰:“何得此千歲鶴也?”老人大笑。坐談有頃,相士請郎君相見。老人頻顣曰:“老夫衰邁,尚寡嗣息。小妾方有身,願先生相之,辨其男女。”遂引入內室,一少婦含羞而出。相士既相,揖老人曰:“夫人久當產麟。當由尊相某處末佳,故應少晚。今細觀貴寵,必是弄璋之喜。”老人顏色頓悅。
忽聞屏後有人吱吱而笑,意似哂其妄者。老人呼之曰:“青青兒,汝可出,令先生相爾好否。”一婦人遲迴而出,年三十許,顏色頗麗,雙頰羞紅,笑容猶未盡斂也。相士復揖老人曰:“此位娘子,目下亦有玉燕投懷之兆。”言甫畢,婦人大怒而唾,就屏後索梃逐之。老人亦神色頓異,急挽相士出,謂之曰:“此是老夫寡女,性最貞烈,先生奈何失言?”同來二人亦謂:“先生信口而談,此事全無影響,誣青娘甚矣!”相士大慚,赤頸汗面,無言可答。老人又曰:“雖然,勞先生遠行,豈可空返?當奉薄謝。”即入內取金錢贈之,二人亦各有所與,相士皆辭而後受。共議留宿書齋,忽聞青青率數婢持梃而出,大罵曰:“賊奴猶敢逗留受賞耶?須令吃吾棒!”相士奔逃,女追之半里,及城乃返。
時城門已合,坐以待旦。天明,視金錢,皆紙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