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提防之心卻從不曾消退。此事一發,猜疑更重。馬超在益州全無根基,本就是仰人鼻息,彭羕事件以後,他行事更是如履薄冰。馬超的去世,恐怕與他抑鬱之心大有關係。
“所以你才如此沉默寡言?為免走老君侯的覆轍?”楊洪說得毫不委婉。
“是的……”馬承認輸般地鬆弛肩膀,嘆了口氣,算是承認了。他的謹慎,和他父親臨終前的心境有著直接關係。他是馬家唯一的骨血,想要在益州生存下去,只能儘量小心。
“這正是我所擔心的……”楊洪道,“從現在開始,你需要做一個抉擇。”
“為什麼?”
“你還記得那句天子託孤給諸葛丞相的流言嗎?若嗣子可輔,輔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
“這跟我的抉擇有什麼關係?”馬承還是不明白。
楊洪朝白帝城的高大城牆看了一眼,表情有些異樣:“乍一聽,這句話是天子欲行禪讓之事,但其實上諸葛丞相不可能代劉而起,所以這句話真正的重點,是落在‘如其不才’四字上,也就是說,天子對太子是有不滿的。”
馬承臉色登時僵住了。
“既然諸葛丞相不可能代漢,而天子又覺嗣子不才,那麼君可自取,取的是什麼?當然不會是取益州,所以這句話潛藏的意思,是讓諸葛丞相另外找一位子嗣來取代。”
馬承一下子想到了魯王和梁王。看來劉禪聽到這流言,很快就讀懂了其中隱藏的寓意,這才心急火燎地把他們派到白帝城來。
“可這只是流言,真偽莫辨。”馬承的嗓子有些發乾。
“我原來也這麼覺得,可白帝城的奇怪狀況你也看到了,先是單向封城,然後天子親衛居然被分散佈置,宿衛卻換了陳到所部,種種跡象,莫名詭異。”
“你是說陳到有問題?”
楊洪苦笑著搖搖頭:“這絕不是陳到一個人能做到的,他背後一定是得了什麼人的授意。你想想,是誰散佈出這種更易嗣子的流言?是誰在封鎖白帝城天子病情?又是誰把天子宿衛全都換掉?”
“有人要矯詔篡位。”馬承差點大聲脫口而出,旋即意識到不妥,改為小聲。
“這就是為什麼在進城前我要與你談談。”楊洪的臉色變得嚴肅,“我們代表的是太子殿下,進城以後處境可能會非常艱難。你如果還保持著從前那種謹小慎微的曖昧作風,就只有死路一條。”
“何至於此,何至於此……”馬承囁嚅道,汗水從額頭細密地沁出來。
“就至於此!關乎帝位,誰都不會手軟。我們既然選擇了太子,就只能豪賭一把,一條路走到黑,毫不猶豫地擺明立場,容不得一點曖昧和猶豫。若是敗了,難免身死;若是勝了,從此一片坦途。你們馬氏便可擺脫危懼之局,可以挺起胸膛了。”
楊洪舉起手來,語氣嚴厲,眼神如同兩柄長戟,直直刺向馬承的內心。馬承怔怔地盯著楊洪一會兒,終於抱拳一拱:“聽憑季休做主,在下唯君馬首是瞻。”
楊洪鬆了一口氣,他即將面對一個異常艱難的局面,可不想唯一的同伴有所動搖。這個時候,需要的是決斷、執著、敏銳以及可以放心託付後背的戰友。
兩人剛談完,白帝城的城門忽然開始緩緩開啟,最後露出一個黑漆漆的城門樓,有如巨獸的口器。一名頭戴瓜鐵盔的衛兵走了出來,他的盔頂兩側垂下紅色的垂旄,看來是陳到的專屬部下。白眊兵說的果然不錯,他們連白帝城都沒資格進去了。
衛兵查驗了兩人的身份後,要他們下馬,牽著坐騎往城裡走去。白帝城本身是一座要塞式的城池,範圍並不大,常住居民也不多,城中街道狹窄曲折,兩側都是魚鱗式的倉庫與磚堡,層疊相倚,逼仄不堪。楊洪伸起脖子,發現只能勉強看清頭上的一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