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他的雙眼角里淚水滲流,蒼白的嘴唇動了動,似乎在說著什麼,但聽不到聲音。
這黑小子,躺在那裡,身材顯得更瘦小了。頭髮剃了個光。臉上也包了不少的紗布,淚水都溼紗布了。
我和岳雲秀相視一眼,忍不住輕嘆了口氣,然後走了過去。護士看了我們兩眼,與岳雲秀不認識,只是點了點頭,便離開了。
當我們來到病床前時,岳雲秀便道:“董凱旋,別哭了。睜開眼睛,看看誰來了?”
董凱旋聞聲睜眼,朝我們一掃,頓時身體都震了震。那無神的雙眼裡爆發出驚異神采,眼淚突然瘋狂湧出,喉結動了又動。突然哇的一聲哭出來,泣叫著:“雨哥是你啊!雨哥,要不是你,我……我……要給你磕……磕……個頭……”
他在病床上掙扎著,說話再也不如從前那般利索,但感情是真摯的,想起來給我磕頭。這情景,看得旁邊那些病人和家屬都紛紛注目,心軟的都眼睛紅了。
我伸手想按住他,但岳雲秀手更快,扶著他的肩膀,溫柔道:“董凱旋,不要激動,你身上手術傷口很大,不要撐裂了。林雨是你非常仗義的同學,他不需要你磕什麼頭,只要你能脫離危險,能活下來,他就很開心了。這兩天晚上,他做夢都在說,黑炭,你快點脫離危險,我認你做朋友!”
確實,岳雲秀說的是真的。也許吧,潛意識裡,我還是很想幫助董凱旋,想認他做朋友。因為我們都吃過苦,受過欺負,我們同病相憐,他又為人機靈。
董凱旋更是淚水汪汪,躺在那裡,看著我,點點頭,嗓子堵了好久,才說:“雨哥,從今以後,薰黑炭就是你的兄弟,死都跟著你。我欠你的情你的錢,我拿一生來還,好不好?雨哥,收下我這個小弟,好不好?我跟你混。混個正義,混個良心,死都無憾!”
我搖了搖頭,說:“黑炭,不要說這麼重。不是欠什麼的事,更不是跟不跟我的事情,是你現在要好好養傷。一切等康復了再說。”
“雨哥說了就是,雨哥說了就是……”他點點頭,激動得只能重複著話語。
我對岳雲秀說:“要不這樣吧,我這也能下地走路了,你去辦一下,讓黑炭到我房間住著,相互也有個照應。”
岳雲秀沒二話。擦了董凱旋的淚,馬上轉身去辦。
董凱旋看著我,這才發現我也穿著病號服,說:“雨哥,你怎麼也住院了?”
我苦澀一笑,說:“黑炭,說來話長了。你現在收拾一下心情,什麼也不管了。等到了我那邊的病房,咱們再細說。”
他連連點頭,然後突然又哭哭啼啼:“我在醫院裡,可我爹在家啊,他……癱瘓了,沒人照顧怎麼辦啊?雨哥……我爹好可憐……我覺得我要死的時候,我給你電話……我就想把我爹託付給你,因為你是好人。我也……告訴我自己,不能死,不能死,我死了……我爹怎麼辦啊……”
唉,這傢伙到底是孝行大的人啊!旁邊不少人看著,聽著,幾個中年婦女都流淚抹眼。
我道:“你說過你家就在店子附近。我已經請人過去找到他了,有護工在照顧著,你就放心吧!”
董凱旋聽得熱淚滾滾,大叫一聲“雨哥”,伸出沒扎針的右手,緊緊地抓著我的手,已經不知道怎麼和我說話了。
我拍了拍他的手,輕聲道:“不要太激動,我只是做了我應該做的事情。先安靜休息一下,等去了我病房,咱們再說吧!”
他不再說話,更不鬆開我的手,攥得緊緊的,閉著眼睛,淚水止不住……
沒多久,岳雲秀真叫來擔架車,將董凱旋往我那邊病房送。有個護士還說呢,這小子真是有福氣,能住高階單間好病房了。
一病房的病人、家屬都驚訝,紛紛悄聲議論我是什麼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