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聽說將軍有個長子是“審理物件”,那是我參軍以後的事了
怎麼,眼前這個衣裝襤褸、滿面焦黑、目光蒼峻、彷彿擔負了全世界苦難、終日顛忙不歇的“苦役軍士”,竟會是我那個朝思暮想、曾經鮮花太陽般熱情燦爛的異母哥哥嗎?
我眼前再次射過來一雙犀利純潔、令人不敢正視的目光!我不敢再想象下去了。
…
我的目光漸漸落在了遠山那片桃林上,桃花正在盛開,雪白粉紅,那麼鮮亮!
“哎,熊連長,這山上有人會彈琴嗎?”我突然問了一個不沾邊的問題。這是我的潛意識在起作用。不僅是因為,幾天前我在來的高臺林路聽到神秘的琴聲;而且因為這裡是前敵地區,我想了解一下營區營防安全,掌握一點周圍的敵社情況說到底,我還是忘不了那天聽到的琴聲,那一陣狂風暴雨的“漁陽鼙鼓動地來”後來那輕聲柔情的愛情小夜曲很好地描摹了戰前的形勢——暴風雨到來之前的寧靜、幽密、喜悅同樣,也勾勒出我內心的世界——渴望暴風雨,熱愛雷聲,也有似水的柔情、喜好沉靜
…
“啊,山上的琴聲?從來沒有,我們這裡是接敵地區,從來沒有的不過,在戰士的營房裡,吹口琴和拉胡琴什麼的,還是可以的。這裡是祖國的營房,中國的土地,戰士們有自己的業餘生活怎麼樣啊,指導員也會來兩手嗎?”熊連長垂著雙手,眯縫著小眼睛,善意地期待著。
…
“唔?”我一時啞口無言。
…
“哦,最近形勢緊張,連隊很少聽到戰士吹口琴了”熊連長歉意地補充說,又憨厚地閉嘴。
…
“不過,最近經常聽到山上鳥叫的,很好聽啊”狗熊連長胖胖臉,小眼睛眯著,轉而說了一句,露出欣賞的神情。
…
“噢?什麼鳥叫?”我驚奇地問。
…
“啊,自然的鳥聲,就是像‘布—谷’,‘ 布—谷’那樣的聲音,像四川老家清明的插田鳥啊,啊,歌唱春天啊,布穀鳥啊!”熊連長笨拙地摹仿了兩句鳥鳴聲,歪著頭,流露出眷戀家鄉的真情,像兒童認真,眼睛潤潤的,出了神。
不錯,就是那天我來時在山上聽到的撥琴聲,那聲聲清脆的單音彈奏,就像是春天鳥唱著熱戀的歌聲!就像是天上玲瓏瓶落進了水晶!
哪個軍人不愛故鄉熱土!那個鐵兵不柔腸!我看著熊連長那一臉淳樸天真的表情,有點傻乎乎的樣子,沒有想到,這個參軍10年的熱血軍人,農村來的西藏戰鬥英雄,輕易地就被鳥叫聲騙過去了——耳邊“潑啦啦”地,像是扇動著一對翅膀,忽然感到心湖一陣盪漾。
“我們聽了鳥叫聲都很有精神氣哎!”連長眯著眼,點點頭,看著遠山的桃花林,一口四川話地說。
…
是啊,哪一個山上沒有樹!哪一個田裡沒有瓜!要想打鬼子,咱就顧不了她 ①!
…
幾根冰涼的雨絲抽在臉上,我抬頭,喲,天空一下陰沉下來了,又要有大雪了!我快步向正在開飯的二排走去。
…
注①: 此處四句,取自抗日歌曲《打鬼子》。
5。 米包之謎
5。 米包之謎
…
雪風“嗚嗚”地吹著
果然連續三天陰雪,連隊人心浮動。今天上午在哨卡幾次給營部電話,都說糧還未到。連長在山口氣得破口大罵,口口聲聲說要親自找後勤算賬。中午送飯來,坑道里笑盈盈的,人人都合不攏嘴。我開啟飯盒,咦!?怪啊——雪白的大米,香噴噴的豬肉乾菜這怎麼回事?連長放下電話,剛從掩蔽部回來,一下也愣住了——原來他手上也捧了一份熱騰騰的豬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