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隕落,海浪掏空了我最後一絲勇氣。我用力的搖動晨曦,一雙腿麻木的沒有知覺。
他突然開口,微睜著眼,虛弱的笑:“還沒死。”
我楞在那裡硬是接不上任何話。只希望空落落的心,用他所有的言語來填滿,包括愛聽的,不愛聽的。
“我真可惡,最後還來捉弄你。”他又笑說,“我覺得是報應,命運給不懂得珍惜的人受的懲罰。”
我不假思索的反駁他:“不是這樣的!”
他問我:“不是這樣,那還有幾個意思?”
我憤憤的說:“這是兩件事,不能混為一談,生病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他說:“為什麼偏偏是我?”
我答不上來,只對他說:“我會和你一起面對。”
我幾乎陪他走完了最後的路,病痛徹夜反覆,日趨折磨。在最後那段時間裡,只剩下一副皮包骨的乾癟身體。他很爭氣,多撐了一個月,大家不忍他繼續難受,勸他放棄治療,他卻抵死抗拒,直到渾身上下插滿了管子。
臨行前他對我說:“要是我不再了,你也不要來看我。”我握著他的手顫抖的應承了他的唯一夙願。
我想,如果這是他要的一點憎恨,也算是另一種不拖不欠了。
我把所有的眼淚流在了機場洗手間裡。那天我想了很多,想晨曦到最後一刻也沒有放棄,是一早就知道無力迴天,只是為了討好我和饅頭;還是堅信有奇蹟發生,重生了活下去的意念。無論是哪一種,大概都與我有關聯。我們搞錯了一些事情,要為此付出代價,這理所因當。回頭看看,當天偶遇,然後全心全意,最後灰心,與這段艱難曲折的緣分都有一些因果關係。可最後以晨曦離開收場會不會太嚴重。
在生命走到盡頭的關口,他留給我了一個笑臉,不像生與死的隔斷,倒像晨昏線分開了晝夜那樣稀疏平常。
也許在另一個世界的某一端,四季,金光萬丈。
從前我總想不明白,我們是因為看到希望才堅持,還是堅持才看到了希望。
那一刻我拉著行李箱登機,回答自己,是後者。大概每一段堅持都是為了變成更好的自己。
聶辰並不驚訝,想也沒想的說:“我跟你一起。”
我說:“不用。”
聶辰也是五年前定居的美國,這之前他出現在我的產房,用dv記錄了饅頭出生的全過程。然後來到美國,一年間,他修完了所有個人理財規劃師的課程,並且安排母親到舊金山UCSF Medical Center接受最好的治療。他說來這裡,是為了他母親。
此時,門鈴大作。打斷了我的思緒。
“媽媽!”饅頭的聲音也同時從裡屋傳來。
聶辰赤腳去開門。
我也隨即起身,去看饅頭。
“媽媽!媽媽!”饅頭睜著小眼睛,在黑暗中慌張的摸索。饅頭一個人的時候,特別怕黑這一點被蕭言說準了。但也多虧了他這一點才沒有走丟。
我走過去,開燈說:“醒啦?”
他虎頭虎腦的環著我的脖子,很黏人。然後,指著我的膝蓋說:“媽媽,還痛不痛?”
我低頭才發現,無菌紗布包紮在膝蓋上。心跳莫名漏掉半拍,我依然不肯正視藏在心中的感覺。故作鎮定的搖頭,說:“我們回家吧。”
客廳裡傳來一陣吵嚷,這聲音我記得。
我牽著饅頭走出去,正看見麻衣激動的抱著聶辰行貼面禮。
饅頭掙脫我的手,衝向聶辰,四肢大大的張開,在他面前笨拙的彈跳,聶辰放開麻衣,會意的撈起饅頭,疑惑的問:“怎麼啦?”
饅頭在聶辰耳邊耳語一陣,聶辰抬頭看了看我,對我一笑,依舊淺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