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也忍不住,睜開眼睛重重咳嗽了一聲。
不料睜開眼仍然是一片黑暗,我呆了呆,重新閉上再睜開,眼前仍然漆黑如暮。嘗試揮了揮手,還是瞧不見。
有雙手很快握住我的,我低下頭睜大眼,結果卻沒有改變。這回我終於認命。
宮人去請太醫時,我的手一直被秦斂牢牢攥住。但他一直沒有開口,我便有些忐忑,小聲問他:“你怎麼了?”
片刻後才聽到他的聲音:“你服下魂醉醒來以後,你有沒有覺得恨我呢?你本來應該恨我的。”
我安慰他說:“你不要多想。我雖然看起來好像活得很痛苦,但其實我自己並沒有覺得很痛苦。每天只是喝藥而已,反正我從小喝藥也喝得很多了,再多幾碗也沒有什麼很大關係。你想想看,假如我沒有被太醫斷定活不過二十歲,那我就不會千里迢迢地去南朝嫁給你。那豈不是很可惜。”
秦斂笑了一聲:“這也沒有什麼可惜。嫁給我也沒有什麼好……”
他只說了一半,後面聲音越來越低,我聽不分明,胃口吊起來的時候,他卻又不說了,讓我不得不催促他:“嫁給你什麼?會怎麼樣?你怎麼不說下去呢?”
他的手掌落在我的頭髮上,輕輕摩挲:“沒有什麼。我只是在想,你嫁給我的日子那麼短,我都還沒有把以前的畫給你看。”
“什麼畫?”
他說:“我從蘇國回去後閒來無事畫的塗鴉。那時我還以為你會長高一點,便把你畫到了桂花樹一樣高,沒想到你嫁去南朝時仍然是在樹下。”
“……”
御醫來之後,也沒有什麼有效方法,照例說的還是那些話。我聽得乏味,秦斂沉默了片刻,開口道:“醫術上沒有記載,其他書上也沒有辦法麼?”
“要辦法,自然也是有的。”太醫跪在地上尚未開口,蘇啟涼涼的聲音插了進來,“只要把南朝陛下的心挖出來,過一遍沸水再過一遍油鍋,再在火上燒成粉末,混到水裡喝下去,雖說不一定會見效,但也沒有史書說一定沒有療效。太醫,你說是不是?”
“……”太醫擦擦汗,決定不要理會蘇啟的胡說八道,答道,“臣昨晚翻看古書,發現有一病例與如今的症狀很相似,那名病人也是五官漸衰,醫術無法,最後依賴一偏門法子起死回生,但是,但是……”
蘇啟停了停,冷聲道:“說下去。”
“這法子並非藥石針灸等傳統療法,而是使一種蠱蟲進入身體,蠱蟲生則人生,蠱蟲死則人死。但因方法驚世駭俗,不為中原所容,並且這僅僅為野史記載,是否真實也未可知,臣只能口頭一說,無法施行。”
這話和當時蘇啟跟我講的沒什麼分別。蘇啟沉默片刻,讓人退下,轉而握住我的手,同我道:“怎麼會突然看不見了呢?是不是昨晚被秦斂氣到了?一定是這樣。”
其實我的眼睛在診脈這段時間裡恢復了少許,可以霧濛濛地看到蘇啟的身影輪廓,甚至還可以模糊看到他故意踩了秦斂一腳,似乎還捻了幾下,就差被把秦斂踢下床去。
失明本來就是太醫預測的症狀,如今只不過是在按部就班地驗證罷了。我有些汗顏,轉移話題道:“其實還可以看到一點點你的影子,這本來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也沒有什麼。我餓了,哥哥,早膳我想吃芙蓉玉露糕。”
蘇啟毫不猶豫道:“好。讓秦斂給你去做。”說罷又踢了秦斂一腳。
我嗆了一聲,轉眼去看秦斂,他挑了挑眉,捏住玉扳指的手轉了轉,抬頭看向蘇啟:“大舅想吃什麼,索性我一起做。”
蘇啟先是嘴角不可抑制地抖了抖,再是冷笑:“你會有這麼好心?”
秦斂雙手籠袖,臉上掛起一點淺笑:“反正我的蒙汗藥還剩下許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