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中。他並不自認是底限過高的良善之輩,但他相信人有靈魂,為了給那個夭亡的少年得到下一個慈悲的輪迴,他並不會做得太過決絕。
但是意外終於發生。他不能不說抱有歉意,但是當看到那個女子終於因為這樣無常的世事,再無與那個男子廝守一生的機會,他卻感到一份巨大的快意。
這是他們當年的無情應得的報應。他這樣對自己說,竭力忽視心底湧起的那一絲意味不明的欣喜。
他終於有資格踏上那座心中的燈塔,現在,海上漂流的,換成了那座倒下的燈塔。火種握在他的手中,點燃或者熄滅,都由他來決定。
只不過他終究說不清,那是復仇的火種,還是帶著其他什麼意味的火種。直到今天,他依然竭力不去面對這種分別。
就這樣,他坐在過往的回憶中,看著那張沉睡中的臉,直到自己的手在尚未意識到的時候已經撫上她線條溫和的面容,才猛然驚覺,迅速收回手臂,關掉了壁燈,在黑暗中沉重地喘息。
躺在床上的那人恍然不覺,一味安心睡去,並不知道身側有一人早已沉淪。他所深陷的,比他所知的還要深,早已無可救贖,只因這條窮追不捨的路,他已找不到停步的理由。
第28章 夜航班
嫂子給即將去南方盯現場的老陳打好了行李箱,叫了木彥一起吃了頓飯。
木彥的假很快批了下來,上個月她已經沒有公休地在欒承詠的集團大廈盯了一個月,輪休換換就有十來天;老陳一走這麼久,作為助理的她自然也不會忙到哪裡去。
嫂子一邊往埋頭啃肉骨頭的木彥碗裡盛湯,一邊又開始給木彥唸叨著最近又有那些適齡男青年堪配木彥,一邊委婉地說著“一個女孩子這麼忙碌還是需要有人陪”“年齡到了就該把心思放到現實上來考慮一下將來的事”。木彥嗯嗯嗯地答應著,肉骨頭啃得更加用力。
老陳知道木彥那些追溯多年的往事,知道木彥現在是什麼樣的心情和狀態,便拿出裝瘋賣傻的體貼手段把嫂子的注意力轉移到了“與卿一別,何日再話巴山夜雨”這種肉麻兮兮的對白上來,讓木彥安穩地吃完了這頓飯。
木彥並沒有提到重柏的事,她只說要去探望一個朋友。回家仔細收拾好行李,將那套紙張發黃的方子仔細封在貼身的揹包中,便趕到店裡,向小竹小天交代了自己要離開一段時間的事,順便等重柏來這裡會合。
重柏定的最早的機票在今天下午,時間尚早,她便上樓休息一下。最近幾天公司裡忙著設計專案收尾與施工方的交接,文字資料瑣碎無比,她努力忘記這些日子以來所經歷的的,耐心處理妥帖,已是筋疲力竭。回到店裡,才發現這股辛酸有多麼強烈。
這滿屋的寂靜只是一場失敗的自救,她只是一個將所有不能與人言說的眷戀都打包扛上肩的流浪行者。
收集並不是一個純良無害的嗜好,它總是與湮滅、消逝與死亡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以前她只體會到箇中好處,直到現在她才發覺這種飲鴆止渴的方法在達到某個臨界點後,反噬的效果是多麼可怕。
她倚在窗前,環視著自己一手搭建的島嶼,一股陌生的意味猶如鬼影般在曾經閃著光芒的每一樣事物上浮現出來,冷徹骨縫。彷彿有一個聲音在冷冷嘲笑著,只要她不停下這種怯懦的、逃避式的生活,還會有更多的傷痛供她收集。她扭過臉去,推窗看向小花園,試圖平復一下情緒。
滿眼墨綠色枝葉,微微打蔫。早已不見夏花繁茂,她定了定神,啊,原來已經是殘夏了。
秋天就要來了。
她慢慢走到沙發前,抱著柔軟的墊子蜷縮起來,什麼都不再去思考。疲憊再次襲來,與以往每一次不同,即便在這個幽靜的小窩,她也失去了隱世等待的閒適資格。希望不再是遠遠退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