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地散開,彼此已經熟悉,可以沒有拘束地談話了。
木彥知道,今晚就是她和明朗最後的道別。
法餐精緻小巧,一道道很快上來,空盤子撤走,英俊挺拔的侍酒師一邊給大家講解著一邊開啟一瓶瓶頂級酒莊的香檳,雷司令,勃艮第,波爾多,TBA。然後大家開始三三兩兩地進入大廳會場。空酒瓶列滿了一個長案,有些人開始圍著美麗的服務員搭訕,有些圍著室內的藏品觀賞把玩,有些則選定那些歐式帶高大椅背的沙發圍起來的半獨立空間,低聲交談著什麼。
老陳轉到門外平臺的一個角落找到木彥,悄悄遞給她一杯水,拍拍她的腦袋,木彥笑笑,老陳沒說什麼 便轉身進門,加入到一圈圍著壁掛電視看球賽的人一起吵吵去了。
老陳身後,是不知何時前來的盛明朗。他在木彥對面,手裡也端著一杯冰水,對木彥舉了舉:
“你的酒量還是這麼好,但是真的別這麼喝了。對身體不好。”
木彥也笑笑:“你倒是一成不變的剋制,中午看你那麼能喝,還以為晚上你也會敞開了喝,我還想,去了國外,把你酒量都練出來了,真神奇。”
明朗依然溫柔地笑著:“其實我中午也不能喝的。醫生說如果超過一定的量,我的疤痕體質會嚴重的過敏,起碼要折騰上半個月。”
木彥搖搖頭:“疤痕體質?那是。。。。。。什麼意思?”
明朗示意木彥坐在他們附近石桌邊的竹椅上,腳下有一叢汩汩的清泉,成為自然的背景音。這個角落位置略高,幾乎能俯瞰那棟燈火輝煌滿是笑語的屋子。老陳賣力地讓自己成為閒散人員的關注中心,成功地給了他們二人獨處的時間。明朗看在眼裡,和木彥對視一笑,像是闡述一個生活常識那樣,繼續解釋道:
“這個分人,有些人手術後刀口即便痊癒,新長的疤痕也反而會成為比刀口還麻煩的東西。不能過多飲酒,忌辛辣,甚至忌心火。我也是車禍之後才知道,原來自己是疤痕體質。”
木彥的手被冰水凍得生疼,她茫然問道:
“傷口在哪?很疼麼?什麼車禍?”
明朗在一片混沌的光中看著她,緩緩開口:
“父親是做投資的,他希望我也學個金融什麼的,子承父業。但是我想要做城市規劃,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一定要選做這一行,就是單純覺得這樣能名正言順地去世界的各個角落考察學習,而且是用腳一寸一寸踏遍,不是攜帶大筆的款項在五星酒店包個套房談生意,隔著玻璃窗子遠遠地俯視腳下的城市。父親罕見地沒有繼續他那種暴君式的獨斷,他給了我第一次自由選擇的權力,開闢了這個新的的業務領域。”明朗從懷裡掏出一個小藥瓶,抿了一口冰水服送了一片藥。
木彥沒有出聲,她知道明朗等待這一天太久太久,她知道他有太多的東西要向她傾訴,當堤壩決開一個口子,她能做的只能是伏在原地讓洪水將自己淹沒。
明朗眼角跳了幾下,彷彿回憶起這一段需要異常艱難的勇氣:
“其實,我一直在想,有時候,人們自以為堅持的選擇,在命運的安排前,到底是不是像螻蟻一般可笑。”明朗看著木彥微微搖搖頭,“就這麼一步,我和你,就像是踏上兩艘看上去緊緊並排,但馬上就分開,相背而行的大船。”他的眼眸中有淚光在輕輕閃動。木彥輕輕拍了拍他的手,指尖的那枚冰冷讓她的手如趕到刺痛般一顫,馬上又縮回去。明朗慘然一笑,深吸一口氣,神情恢復如常,繼續說道:
“當時父親的資金流轉有些緊,但我又已經畢業,執意要做這塊新的業務,他就為了我把手底壓著就來救急的一筆款項投了出去,那個案子我也略略看過,本應該是一個非常保險的傳統制造業投資,但是父親卻將這筆款項賠掉了,徹徹底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