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才作為宇文雍的臨時駐地。現在拓跋鋒要食言,豈非不費吹灰之力?
是以我病中牽掛的迎靈與登基,原來從未有過。
宇文雍退至幷州,衛潛風人頭落地,千萬人流離失所。
為了一隻脫逃的燕雀,放火燒了整座山林。
這便是海其騰君拓跋鋒的所作所為。
我這一向,錯得離譜,輸得徹底。
為了排遣寂寞無聊,我又恢復了過去在宮中的習慣,日臨百張信箋,詩云:銅雀未見春又深,滿城落花馬難行……
正在我練字中,拓跋鋒回來了。
全天下都知道海其騰君簡樸,但我覺得他這種把自己的寢室兼別人牢獄的習慣,未免也省儉得太過了。
他卸下身上的外套隨手一丟,便站在我身後,居高臨下地看我寫字。
“小樨的筆力,可是雲間第一麼?”他心情不錯似的嗤笑道。
不知從哪天起。他開始直呼我名字了。
我不理他,他卻俯身從背後控著我的手寫,道:
茂陵多病後,尚愛卓文君。酒肆人間世,琴臺日暮雲。
野花留寶靨,蔓草見羅裙。歸鳳求凰意,寥寥不復聞。
字跡出我意料外的雋拔。卓文君……虧他想得出這首詩,比擬得好,諷得我好!
自從那日不堪回首的重逢,拓跋鋒夜夜與我同床而眠。正如那句粗俗不堪的話說的:“染坊裡出不得白了”,“往後論貞潔數不到我了”。
但那又怎樣?
我擰眉回頭看著拓跋鋒,他假裝沒有看到我的厭憎,輕飄飄地道:“餓了,我們吃飯吧。”
新興的規矩,簡單的肉飯酒之外,另給我幾款精緻的小菜。只是我晚上不吃飯,象鬼一樣坐在桌邊發呆而已。拓跋鋒卻不浪費,我所不吃的東西,他亦會一一吃完,這種節儉的習慣,我倒贊成。
吃完飯的節目,照例是沐浴。慕容黑雲指揮衛士搬進水來,這些人低著頭從來不看我一眼。我開始有點想知道,容甯受了什麼處分?
以前拓跋鋒洗澡,我還可以出門逛逛,最近被禁足於此,無處迴避。
顯然,他並不介意,還很願意。
他知不知道自己的心病不輕?根本與常人有異?
我還是坐到桌前練我的字。
練字,可以明心性,定神思,散憂慮。
“小樨,幫我拿衣服!”拓跋鋒坐在浴桶裡吩咐道。
我放下筆,拿衣服給他,再坐回去。
前幾天我沒理他,後果是他就什麼都不穿在房間裡走。
拓跋鋒擦乾自己,踱到鏡臺前扣扣子,猝然回顧我道:
“你說,是我好看,還是宇文鴻好看?”
噗——我一口茶直噴出來,我怎麼能想得到,現在,這個人連這種話也說得出來?
“你一直不說話,我還以為你聾了?”拓跋鋒得意地看著我。
我拈起手邊練字的白紙,擦擦嘴,不理他。
拓跋鋒走到桌邊拿起我的書法,一張張地看,還要讀出來:“滿城落花馬難行……”
“自從小樨高臺墜下,拓跋鋒的人馬果然為你遲滯難行。”他忽然來了這麼一句,神情未嘗不可以算是……脈脈深情。
洗完澡的節目,便是這樣調戲我。
能打仗、能解詩、能落筆、能調情,海其騰君一專多能,令人歎為觀止。
見我沒反應,他又俯下身,握著筆,在我面前的紙上寫:與子成悅
約為婚姻
左下字跡端正署上“拓跋鋒”三字,渾不似他處分軍情文書時鬼畫符似的落款。我瞥了他一眼,按住他執筆的手,他側頭看我,沒有動。